4月15日淩晨三點


    持續不斷的暴雨終於減弱成了中雨。


    在這數十個小時裏,天空被厚重的烏雲籠罩,仿佛永遠沒有盡頭,雨水不知疲倦地傾瀉而下,絕望的氣息彌漫世界。


    雖然如今暴雨威力已經減弱,但已經無法挽迴這數十個小時裏造成的浩劫。


    城市裏,一切都被洪水淹沒,一座座建築物成了孤島,汽車像是玩具般輕飄飄地被衝走,絕望的人在水中掙紮求生,有人在水中哀嚎,有人在樓上因為無力救援而低聲哭泣。


    在自然力量麵前,人類的存在變得如此微不足道,麵對著天地的摧殘,上天下地的人類在此刻卻顯得有些無能為力。


    大地已經成了澤國,繁華的城市被淹沒,曾經的田野變成了無邊的湖泊。


    人類的家園在洪水的吞噬下變得支離破碎,逃過了大地海嘯的人民又進入了另一場屬於水的災難。


    而在這數十個小時裏,全球各地的消息在各國的聯絡下得以傳播開來,從東南亞、南亞到非洲中部,從地中海沿岸到北歐,從美利堅南部到南美亞馬遜,都被數日的超級大暴雨所籠罩,這時大家才明白,原來這是一場全球性的災難。


    原來,末日不僅僅隻有三場!


    以上地區在第一場末日過後本就混亂無比,而如今更是陷入了徹底的恐慌,死亡如陰影般跟隨人類。


    華國西南,在這無數人絕望的時刻,有一群人仍未低頭。


    一艘艘衝鋒舟載著或紅或黑的身影在水麵上疾馳,他們明白自己在這場災難裏隻是杯水車薪,但他們也要做到那杯水車薪的救援。


    絕不放過一絲讓人民活下去的機會!


    “去那裏!”


    淩晨三點,受災最嚴重的臨江市,一艘衝鋒舟打著燈在某個山村裏搜救民眾。


    哪怕是深夜又身處洪災之中十分危險,但他們依然沒有撤退。


    此時船上有三個穿著黑色雨衣的軍人和五個剛剛被救起全身濕漉瑟瑟發抖的民眾。


    在雨幕中,領頭的連長張爭流眼尖地發現了遠處的房子裏有微弱的光。


    於是他連忙朝控製衝鋒舟的士兵喊了一句,同時用手指進行指引。


    等到衝鋒舟靠近房子,張爭流就注意到這房子有防盜網,如果他沒猜錯,麵前應該是房子的三樓或者四樓。


    因為再往下,都已經被淹沒了……


    “裏麵有人嗎!”


    張爭流大喊了兩聲,但是沒有人迴應。


    “連長,裏麵好像沒人,要不我們去下一個村子吧,這裏已經找了一遍了。”一名士兵見沒人迴應於是提出前往他處。


    這不怪他心急,畢竟時間緊急多搜些地方更有作用。


    “我進去看看先。”


    張爭流皺了皺眉,觀察了一下環境決定還是進去看看,畢竟這裏有光,或許裏麵有人。


    於是他手腳迅速地通過防盜網和水管爬到了樓頂,然後從天台迴到屋內。


    剛進屋裏,他就停下了腳步,沉默地看著裏麵的情況。


    屋裏有一根蠟燭,還有一個憔悴的男人。


    “我老婆孩子,她們還在樓下。”坐在牆角的男人扭頭看向了張爭流,眼睛裏滿是血絲。


    張爭流在心中歎息了一聲。


    “請節哀。”


    這邊的洪災來得太急了。


    “先生走吧,我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我不走!”


    男人突然大聲了起來,張爭流卻是早有預料,這幾天他已經見過很多這樣的人了,突然之間失去至親,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


    他沒有多說什麽,直接上去拉起了對方,準備強行帶離這間屋子,但他沒想到對方的反抗激烈到他都差點沒壓住。


    “別動,跟我走!”


    作為軍人,張爭流不可能看著對方留在這裏。


    但是強壓著一個大男人離開,他的速度不禁慢了下來。


    就在這時,屋外的衝鋒舟突然有了動靜。


    “連長!有情況!”


    聽到手下的話,張爭流也急了,眼見男人還在掙紮,他直接一巴掌扇了過去怒吼道:“沒死就好好活著!”


    張爭流的這一巴掌讓男人呆立當場,任由他拉著離開。


    迴到舟上,此時舟上的眾人都有些慌亂。


    “完蛋了完蛋了,我們都要死了。”一個之前被救起的人雙手抱著自己,嘴裏不停地念叨著,神情恐懼。


    剛剛喊話的士兵連忙向張爭流說道:“連長,水麵在上漲!”


    聽到這話,張爭流頓時一驚,這時他才反應過來他們在緊張什麽。


    水麵在上漲!而且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起來了!


    此時天空依然下著雨,衝鋒舟孤孤零零地漂浮在水麵上,穿著雨衣的張爭流感受到了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寒冷。


    想到一個可能的他馬上大喊道:“快!迴縣城!”


    衝鋒舟在雨中孤獨地航行,水花飛濺,打濕了坐在最前麵的張爭流身上的雨衣和臉龐。


    半個小時後,他的心徹底沉下來了。


    “快快快!都走快點!”


    “兒子,你抱著妹妹,我背你奶奶!”


    “老鄭,你的劃艇能不能帶我一個?”


    “不行不行!沒位置了!”


    “瑪德!這麽不講義氣!”


    此時正是淩晨時分,夜黑得深邃,但在道路上卻是燈火通明,人們匆忙奔走,驚恐的表情在每一個人的臉龐上都可以看見。


    群眾在軍人、幹部、誌願者的帶領下抓緊撤離,有人劃著小艇,有人坐著小漁船,也有人用幾塊木板隨意拚接了起來,還有人拖拽著白色的泡沫,上麵放了一些食物。


    還看見有人劃著龍舟離開的,一條龍舟上麵坐滿了人。


    不過更多人的還是在涉水而行。


    雖然水已經漫到了大腿,但大家沒有任何做任何抱怨,一個個都忙不迭地趕路。


    嬰兒在父母的保護下依然在嘻嘻哈哈,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此時正在逃難。


    這一幕讓張爭流心神震動,因為在去救援之前這裏的水災隻是漫到了他的小腿,現如今竟是到了膝蓋。


    怎麽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看著這條正在撤離同時望不到盡頭的燈火長龍,張爭流心裏清楚,這是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衝鋒舟一路無言開到武裝部門口,張爭流先是讓戰友把群眾轉移,自己獨自跳入水中朝裏麵走去。


    此時武裝部亦是熱火朝天,一群士兵進進出出,他們用防水布包著重要的物件不斷從大樓裏走出來,然後丟上船,轉身又返迴大樓。


    一名正在忙碌的少尉看見了張爭流後著急地道:“張連長,劉營長剛剛在找你!讓你趕緊去找他報到!”


    說完他便要急匆匆離去繼續工作,但張爭流拉住了對方詢問道:“到底出什麽事了?”


    “蒼江那邊出事了!多個大壩在巨量的洪水麵前潰堤了!據說損失很嚴重,在一線的司令員都失蹤了,我們需要馬上撤離!”少尉說完馬上離開去了工作。


    “什麽!?”


    張爭流則是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不管是大壩潰堤,還是司令員失蹤的消息都讓他慌了起來。


    之前的鎮定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


    “怎麽迴事!該死的!”


    “暴雨眼見著就減弱了,大壩怎麽突然就撐不住了!”


    管理委員會裏,一群幹部和軍官正在緊急開會。


    一名將軍在聽到初步損失統計後忍不住炸了。


    “司令員找到沒有?”坐在左上位的政委開口詢問。


    他的語氣依然沉穩,但是抓在椅子扶手上的雙手卻是青筋暴露,顯示著他的心情此時並不平靜。


    “暫時還沒找到,大壩突然出現缺口,雖然一部分人緊急撤離了出來,但是司令員當時在一線裏搬運沙袋,所以……”


    一名軍官喉嚨滾動了一下說出了最新消息。


    “盡量找。”


    今年已經五十歲的政委閉上了眼睛,沒有再說別的話了。


    此時的他心中並沒有埋怨老戰友“不辭而別”,這數十個小時太忙了,不管是救援還是去大壩,每個人都是連軸轉。


    在這種情況下,不管什麽軍銜,都隻剩下一個身份,那就是,戰士。


    在戰場上,死亡隨時會降臨每個人身上。


    作為司令,對方擔著很重的責任,他在留在一線和後方指揮中最終選擇了前者,對方決定在一線鼓舞戰士和看著大壩,而他和另外幾人則負責調度。


    所以對方失蹤後,指揮係統並沒有出現大問題,當然,這也和現代軍事體係有關,如今指揮係統已經不像七八十年前那樣,完全維係在指揮官一個人身上了。


    管理委員會的主任這時開口道:“省裏的支援還能到嗎?”


    “我們沒時間了。”


    這位主任此時也是麵容憔悴,表情甚至還有些悲觀。


    現在的情況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能力。


    再沒有救援,三百萬人,還能活下去多少都是個問題。


    他的這個疑問在這數十個小時裏同樣是在場人的疑問,隻不過他們一直沒有說出來。


    因為說出來,答案會讓人感到更加絕望。


    附近幾個市都在麵對災難,根本無力支援他們,唯一的支援力量隻能是省裏的部隊。


    但是大地震之後,想要調動一支大部隊,太難了。


    何況這兩天還下著大暴雨,洪水、泥石流、爛泥、水坑……更是讓支援難上加難。


    政委聽到這個問題,他看了一下手表,然後看了一眼會議室裏垂頭喪氣的眾人。


    他明白,這個時候他必須要站出來了。


    他站起身,中氣十足地大聲道: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軍人就該有軍人的樣子!”


    此刻的他言辭如鋼,信念如磐,讓在場人齊齊精神一振,抬頭看向了他。


    “支援,一定會到!”


    “現在,我命令你們,堅持到支援的到來!”


    “能不能做到!”他的目光如炬,明亮無比。


    不管是軍官還是委員會的文官在這一刻都感受到了他心中信念的堅定。


    “能!”


    一名軍官首先站了起來迴答,隨後其他人也反應了過來,一同起身吼道:


    “堅決完成任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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