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眨巴著大眼睛,似乎還在消化我的話。遠處有人喊著什麽一路奔走過來,是個30來歲的女人,穿著銷售製服,類似商場櫃姐的那種,看到小女孩才鬆了口氣,朝著我點點頭就自顧自說了句,“這孩子稍微沒看住就亂跑,還不快迴家。”


    “我媽媽來了。”小女孩撇撇嘴,知道今天是喝不成咖啡了,還是禮貌的朝我揮揮手。


    這水汪汪的大眼睛,嘟嘴不滿的可憐樣,倒是挺像記憶裏的某個小姑娘……每次見我不答應,都會眨著大眼睛無辜地望著我,嘴裏叫著,“陸姐,陸姐。”


    不及思索,腳步已然跟了上去,再次走迴上島咖啡店門前,我問:“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叫小七。”


    小七?好像不是誒。


    見我還在疑惑,倒是小孩媽媽替她補充道:“小名叫小七,大名叫傅一周。”


    記憶再次翻湧而來,曾經那個自信滿滿說要創業的小姑娘在做自我介紹時,特意強調說:


    “小時候我看鹿鼎記,裏麵有個角色叫劉一舟忒壞,出賣朋友倒打一耙,所以人家每次喊我一周我就特別扭。”


    “那你爸媽喊你也別扭?”


    “不會。他們喊我小名小七。”


    “小七。該不會是指一周有七天的意思吧?”


    小姑娘臊著臉不肯應聲。


    鼻子開始發酸,我扭過頭假裝揉眼睛,拚命把眼淚擠迴去。就在我以為,小七跟著她媽媽已經離開,小丫頭又咚咚咚地跑了迴來。


    “姐姐,你快看。”她扯著我的袖子朝上島門口張望,“就是那個哥哥,他原本是想帶我進去的。”


    我閉了閉發酸的眼睛,看清走出店門的人是沈琮,倏然睜大。


    沈琮起初沒看見我,倒是小七先和他招手,他也笑著迴應,親切的和鄰家小哥哥一樣,隻是目光落在我身上時,表情生動得像個耍猴的。


    “喲吼,你怎麽也在這兒?”


    “表哥,等等我。”


    緊接著店門再次打開,一身紅裙的許曉婷跟著跑出來,原本急切的語氣在看到我之後,瞬間轉換成了高高在上的笑容,話還在繼續。


    “我還沒喝完呢,你這麽著急做什麽?原來是你啊,溫同學。”


    老天爺,你可真會玩,我和小七剛剛重逢,你又安排這一出,是不是想玩死我。


    我沒立刻搭腔,伸手揉了揉小七的西瓜頭,“先跟媽媽迴去吧。”


    小家夥依依不舍,末了還不忘發下雄心壯誌,“等我開店了,你要來喝啊。”


    何止要喝,我還得靠你賺錢呢。這小妮子原來小時候就對咖啡情有獨鍾,我跟她的相遇更像是宿命論,沒有溫甜甜就沒有後來的陸之然,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來到這裏就不是偶然了。


    小七離開後,沈琮又重複了一遍剛剛問題,他真的很好奇我來這裏幹什麽。


    “當然是喝咖啡吃東西,不然呢?”我理所當然道。


    誰知道他愣了愣,表情又是失望又是困惑,“不是吧,你也喜歡咖啡這種東西?”


    這是什麽話?


    見我表情不對,他立馬解釋:“我的意思說,咖啡那種洋玩意,哪裏好喝了,苦不拉幾還賣那麽貴。”


    還不如不解釋,知道你沈少爺喝不慣,關我屁事。


    “表哥,你自己喝不慣而已,我覺得卡布奇諾還不錯,人家國外都這麽喝的。”


    難得啊,許曉婷沒有和沈琮站在同一陣線,但是這話聽著怎麽這麽的……


    “你那是崇洋媚外,誰告訴你外國人的東西就一定好了,咱們中國人有自己的茶葉。”沈琮也沒慣著她,一句崇洋媚外直接把人釘在絞刑架上了。


    “可也沒見你喝過茶。”許曉婷小聲嘀咕,還怪可愛的。


    事先聲明,我絕對不是為了幫許曉婷,隻是單純看不慣沈琮的老派思維。


    “沒你說的這麽誇張。咖啡最早11世紀初就有了,當時阿拉伯人是將咖啡生豆曬幹了再煎煮後當胃藥喝,後來得知咖啡有提神效果,再加上迴教戒律嚴苛,禁止喝酒,迴教徒們便用烘幹後煎熬出來的汁液取代酒類成為興奮性飲料。16世紀初才開始向歐洲傳播,到中國已經是19世紀以後的事,中國人接觸的晚,不了解不喜歡很正常,而苦是絕大多數人對咖啡的“刻板印象”,畢竟國人的飲食偏好裏,“苦”是代表負麵的味道,老一輩吃了那麽多年的苦才成就如今的繁華盛世,年輕一代不願意吃苦太正常了。但隻要你味覺係統正常,好喝的咖啡裏應該有甜的支撐,還能品嚐出水果類的優秀酸質,久而久之,不但不覺得苦,隻會越品越香,喝出人間百味都不為過。”


    其實我對咖啡的研究沒那麽深入,但基本的傳播曆史我還是記得住,小傅當年為了我這個閑人老板能在顧客麵前裝逼,營造出咱們店麵雖小,但底子厚實的假象可費了不少功夫。這番話也是為了我籠絡更多新人小白,尤其是那些更願意在奶茶店消費的年輕人準備的。


    要讓他們掏錢其實不難,當然吝嗇鬼除外,他們喝啥都一個味兒,能占便宜的味兒。隻要能激發年輕人挑戰的欲望,對自己的味覺足夠自信,願意花錢嚐試就是邁出成功的第一步。


    可惜這些話在2023年來看更像是紙上談兵,我以為的潛在客戶,大部分都是奔著裝修和包裝來的,你不把店麵包裝成網紅打卡地,你不做宣傳,不搞活動,年輕人都不知道把錢往哪兒掏,誰管你能喝出幾個味道,隻要不是潲水味都能接受。


    不過從眼前幾人怔怔的表情來看,這番話還是收到了我想要的效果,就連門口站著的服務生都詫異地看著我,估計在想,這是誰安排的托吧。


    “溫甜甜,你這是在諷刺我嗎?”


    沈琮第一個表示不服氣,說他不願意吃苦,那就是赤裸裸的瞧不起,說他隻能喝出苦味,那就是說他味覺有問題,擱誰誰樂意。


    “怎麽會?我都是從書上看來的。”我格外真誠,順帶附上人畜無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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