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又是要去哪?”


    和荼蘼一起從白土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中午十一點了,我跟在她的身後,問道。


    “去吃飯,下午爬山。”


    荼蘼又帶著我拐進了第一次來白土村這邊的地方。


    “你還不打算放了我啊。”


    我抱怨道,本以為這麽一上午陪她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結果她下午居然還有安排。


    “跟我一起很不舒服嗎?”


    一番彎彎繞繞之後,荼蘼在一家牆壁上都還貼著上世紀報紙的餐館門口停下,這個急停讓心不在焉的我差點撞到她身上。


    “沒有,隻是覺得爬山好累。”


    我迴答道。


    抬頭一看,這家餐館的店招牌看起來都比我年齡要大,本應是白色的四個字“魯家蹄花”如今已經泛黃的同時還破了不少小洞。


    “嚐嚐嗎?這邊最好吃的一家。”


    荼蘼領著我走了進去,入座之後又對廚房那邊說道,


    “兩份蹄花。”


    我好奇地觀察起四周各式各樣比我年長的物品,天花板上的吊燈還是拉繩開關,桌上的油垢已經差不多有半厘米厚,不得不說是將“老字號”三個字刻進了店裏的每一個角落。


    “我家鄉那邊也有蹄花,而且還是特色。”


    我打趣地說,同時也好奇著這裏的蹄花會是什麽味道。


    “你是益州人?”


    荼蘼卻一下猜中我的家鄉。


    “啊?你怎麽知道?”


    我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她,按道理來說我的普通話應該不至於讓人聽出來才是。


    “這家店的老板也是,他也說這是那邊的特色。”


    料是桌麵實在太髒,荼蘼直接是抽出幾張紙墊在自己麵前。


    “好了,荼妹妹你要的蹄花。”


    出來的是個頭發斑白,幾近花甲的老頭兒,不過看上去還相當有精神,氣質跟陳老頭有些類似。


    他將蹄花和蘸水呈上來之後,就又迴到了廚房。


    “怎麽樣?和你們那邊有沒有不同。”


    甚至沒等我把勺裏的湯水送進嘴裏,荼蘼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沒急著迴答,品嚐了一口帶著豆子的雪白湯水之後,又從蹄花上撕下一塊蘸了蘸送進嘴裏之後,才點了點頭慢吞吞地說:


    “差不多,我們那邊都是這個味道。”


    “小時候,我就很喜歡這家,外公也時不時帶我來,結果每次我還吃不完一整隻......”


    “這樣啊。”


    看著荼蘼笑了,我也跟著笑。


    “話說上山不能打個車嗎?為什麽要用走路的?”


    吃完飯之後,我和荼蘼開始沿著公路一步步往山頂的方向走路上山。


    “那個地方不通車,很快就沒有公路了。”


    荼蘼指了指視線盡頭處那個山路柵欄的缺口,


    “我們要從那邊再往山裏麵走,然後再有個一個小時就到了。”


    我尋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起來至少要花半個小時才能走到。


    算上先前已經走過的半小時,也就是說單程走路要兩個小時。


    再算上上午的走路......


    算了,不想再算了。


    我隻能是看著那邊點了點頭,繼續默默地往前走。


    “今天天氣好,有太陽也不是很熱,要是換做是下雨這條路就不能走了。”


    終於來到她所指的柵欄缺口處,荼蘼倒是一臉輕鬆。


    廢話,這條路上全是泥巴,下雨的話泥濘程度可能讓人連腳都抬不起。


    “說實話,我是真佩服你,體力這麽好,走這麽遠都不見得有多累。”


    走到一半,可能是因為平時缺乏鍛煉,我的腳底就已經開始產生酸痛感了,而走在前麵的荼蘼則絲毫沒有感覺似的,速度都不曾放慢過。


    真好奇她那雙漂亮的筷子腿明明看不出什麽肌肉,又是怎麽能做到優美和剛毅並存的。


    “我小時候就跟個男孩子一樣喜歡在山裏瘋跑,這點腳程比我當年還差遠了。”


    似乎是嫌我太慢了,荼蘼轉頭嫌棄地看著我。


    我隻能是強行命令著自己的身體加快步伐跟上去。


    “先前還說我走得快,怎麽到這裏就嫌我走得慢了。”


    這次在後麵喘氣的人換成是我了。


    荼蘼隻是直視前方的那座山丘,然後說道:


    “速度慢了的話迴學校就天黑了,不遠了,再翻兩個山頭就到了。”


    我姑且相信著她的說法,低著頭繼續跟在她的身後。


    “我們到了。”


    終於荼蘼在某個坡頂駐足,而我此時也隻能扶著膝蓋在原地喘息了好久才抬頭往前看。


    但眼前的畫麵確實足以讓我在一瞬間覺得不枉此行:


    “真漂亮,沒想到還有這種地方。”


    我們此時站在一個土坡坡頂,往下看去視野有一半都被一池湖泊占據,那湖泊寬闊得一眼望不到頭,土坡之下的湖堤圍滿了楓樹,在這深秋時節,紅於二月花的楓林映照在銀鏡般的湖麵上,好像流動的火焰。


    繼續跟著荼蘼下了土坡,沿著湖堤繞行了約莫五分鍾,終於是在火紅的樹林中看見一個已經廢棄許久幾近被楓葉覆蓋的老式建築。


    那建築看起來不像是住宅,應該是類似於工廠一類的地方。


    我和荼蘼在建築不遠處的一把長椅上坐了下來,她順手接住一片飄舞的楓葉,無論顏色還是質地都沒有任何瑕疵,葉麵隻剩下純粹的火紅。


    她撩了撩頭發,接著介紹起來:


    “這裏叫做楓湖,因為水源都是從山頂下來的,所以平時都是清澈見底,上個世紀瀾星市的自來水便是來自這裏,而這個就是當年的水廠。”


    “感覺這裏完全可以開發成一片景區,這個季節肯定能吸引到不少人。”


    我抬頭仰望,卻正好有一片楓葉不偏不倚落在我鼻尖上。


    “是啊,我小時候遇到什麽煩心事都會來這裏,對著湖麵蕩漾的倒影發呆,時間久了,煩惱也就散了。”


    荼蘼剛想把手中的那片葉子丟出去,卻被我抓住了手腕。


    “幹嘛?”


    她異樣地看著我。


    “丟了多可惜,你不要我拿迴去做書簽。”


    說實話這片楓葉是我見過最完美的一片,作為書簽正好合適。


    “這樣啊,”


    荼蘼又仔細看了看手中的那片完美楓葉,


    “那你閉上眼睛,手攤開。”


    “幹嘛?”


    我不太理解。


    “你不照做我就不給你了。”


    沒有辦法,我隻能把眼睛閉上。


    ......


    “可以睜眼了。”


    在荼蘼的指示下我睜開眼睛,那片楓葉已經出現在我手心。


    “你幹了些別的事情吧?”


    我摸了摸自己的一側臉頰,果然已經開始發燙。


    “不知道哦。”


    荼蘼隻是起身走到湖邊,蹲下來看著自己在湖中的倒影。


    我輕輕吐了口氣說:


    “明明月亮都還沒在。”


    “是啊,明明月亮都還沒在。”


    她也附和道。


    “這個地方不僅漂亮,一般還不會有什麽人來。”


    她對著湖麵一邊整理妝容一邊又對我說道:


    “要是哪天想好了要和哪個女孩子表白,就把她帶到這裏來吧。”


    “這麽漂亮的地方,想必不會有什麽女孩子會拒絕的吧。”


    我沒有再接她的話,隻是走到荼蘼的不遠處,當微風拂過帶起粼粼微波的時候,自己也好像如紅燭般融進這片火紅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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