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優感覺渾身一僵,心裏咯噔一聲,僵了有兩秒鍾,他轉過身,不可置信地問:


    “你剛剛說什麽?”


    許景琛向他看了看,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次:


    “你的婚禮,我要做伴郎。”


    吳優冷眼看著許景琛一副無恥無畏的樣子,心裏升起近乎鄙視的譏誚,他將這種情緒摁在心底,表麵上不流露出一絲來,仍然語氣平靜地說:


    “我的婚禮是有讚助商的,一切由公司和讚助商來決定,這件事,我做不了主。”


    許景琛的嘴角突然露出陰惻惻的笑,讓吳優沒來由打了個寒噤。他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吳優旁邊,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優子,這麽多年,你是飛黃騰達,事業有成,也難怪你貴人多忘事,把咱們當年的情誼都給忘了。不過,沒關係,我這個人天生念舊,記性又好,所有的事,我都記得。這就是為什麽你跟咱們所有的大學同學都沒了聯係,咱倆還能是好朋友。


    為了朋友,可以兩肋插刀。為了兄弟,可以保守秘密。可是,如果我把你當最好的兄弟,但連你婚禮的伴郎我都做不成的話,那我這一片癡心錯付,可是要傷心欲絕的。我這麽重感情的人,要是傷心的話,就喜歡找人傾訴——”


    說著,許景琛貼近吳優的耳朵,半是提醒半是威脅:


    “要是讓你的那群粉絲知道,她們的男神身上居然有一個這樣的驚天大秘密,她們會是什麽反應呢?


    要是我把這件事情透露給媒體,你猜我會接到多少個通告和采訪的邀請,賺多少錢?”


    許景琛將濁重的聲音又壓了壓,一字一頓地說:


    “如果,我把這件事告訴警察……”


    吳優的身體明顯震了一下,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的喉結滑了滑,艱難地說了一句:“我會想辦法。”


    “這就對了嘛!”許景琛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們都是重情義的人,我說什麽也不忍心親手把你給送進去。雖然說,在那件事兒上,咱們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但你是細瓷器,我是破瓦罐,算起來,不還是你吃虧嘛。”


    吳優沒有再說話,他拿起高腳杯,仰頭喝酒。紅酒是不辣的,但是此刻那麽一線順著喉嚨澆下去,竟然把他辣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雙手緊緊地摳住吧台的邊緣,緩了好一陣子,才又勉強說出四個字:“我先走了。”


    邁出沒兩步,身後又響起了許景琛刺耳的聲音,不過這一次,並不是叫他:


    “服務員,再給我打包一份燕窩!”


    ***


    雷藝的眼光真好,給沈彤挑選的幾套衣服都很適合她,尤其是今晚派對的妝造,tasaki八分音符式樣的耳釘裝點在耳垂上,映著細瓷般的臉頰,夢一樣美好。


    按照慣例,婚禮前一晚的派對都是瘋狂的,每個角落裏都可以看到笑著鬧著的人,空氣中彌漫的都是喧嘩喜悅的味道。但沈彤卻覺得,這熱鬧之於她,就像是穿著芭蕾舞裙的孤獨公主走進了大茶館一樣,格格不入。


    她向調酒師要了一杯酒,看著琥珀色晶瑩的酒液傾斜入杯,在現場的打光下,居然暈出彩色的炫光來了。


    她端著酒杯站在窗邊,額頭輕輕地靠在玻璃上,一絲涼意沁到肌膚上來。


    天上的雲很厚,月亮周圍糙糙的,像是長了一圈兒毛茬兒。


    晦暗的夜色中,黑色的海麵上,偶爾翻起幾道極亮的水光,隔著玻璃聽,海浪的聲音顯得有些暗啞和瘮人。


    難怪都說觸景生情、睹物思人,記憶潮水樣越漲越高,把她整個人浸的失神和心痛。這一刻,腦子要是能放空該多好,隻有一個空殼子,雖然感受不到快樂,但也永遠不會痛苦了。


    “你是雷藝的妹妹,沈小姐?”


    一個油膩膩的聲音,毒蛇一樣鑽進了耳朵。


    沈彤不情願地迴過神來,站直了身子,眼前這個人,又瘦又高,像根竹竿,但身材卻並不挺拔,看上去總是塌背聳肩的樣子,她認出這人好像是吳優的伴郎。


    沈彤唇邊浮起一抹極淺淡,隨手一抹就能擦去的笑。


    “我叫許景琛,是吳優的大學同學,也是這場婚禮的伴郎。”說著他伸出了手。


    “我知道,許先生你好。”


    沈彤客氣地敷衍著,伸手過去,卻被許景琛一把握住,似乎沒有再放開的意思,就在沈彤要用力掙脫的時候,許景琛忽然鬆開了她。


    “這麽美好的夜晚,沈小姐怎麽一個人站在這裏呢?我們一起到那邊喝一杯怎麽樣?”他下巴一揚,指向燈光昏暗的角落裏,一張雙人的沙發,接著,他湊近到沈彤的旁邊,一開口就是滿滿的酒氣噴出來:


    “反正婚禮上伴郎伴娘都是要玩遊戲的,不如,我們提前演練一下,先彼此熟悉熟悉。”


    說著,一隻手放在沈彤腰上,挑逗地捏了一把。


    沈彤尖叫著跳開,手裏的杯子一傾,酒全潑在了許景琛的臉上。


    現場的音響聲很大,隻有周圍的幾個人聽到了沈彤的叫聲,向這邊投射過好奇的目光來。


    “沒事兒沒事兒,”許景琛笑著解釋說,“我和沈小姐開玩笑呢,大家繼續,該怎麽開心怎麽開心啊!”


    大家見他這麽說,也不想多事,再加上基本上都已經有了幾分醉意,馬上就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玩樂去了。


    沈彤憤怒地轉身就走,卻被許景琛上前一步,緊緊禁錮住胳膊,他勁兒很大,沈彤吃痛,一下子動彈不得,許景琛的身體順勢貼了過來。


    沈彤一陣惡心,正準備大聲唿叫的時候,隻見吳優朝自己大步奔了過來,到了近前,他一把抓住許景琛的後脖領子,用力將他搡開。


    許景琛一個趔趄,沒站住,跌坐在地上。


    “對不起,”吳優看著沈彤,無比抱歉地說,“我同學喝多了,實在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沈彤搖搖頭。


    “雷藝和伯母都在那邊,你要不要過去找她們?”他用眼神向她示意。


    沈彤蒼白著臉,看了他一眼,朝門口走去。


    看著沈彤走出幾步,吳優轉身對著剛從地上爬起來,正在拍去手上灰塵的許景琛,冷冷地說:


    “我警告你,不要在我的婚禮上鬧事,否則,咱們一拍兩散,我不會再給你一分錢。”


    說完,頭也不迴地走開。


    此後整晚,他刻意躲避著沈彤,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隻是覺得她那種茫然又信任的眼神,不知怎的讓他有一種如芒在背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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