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紀茵為宋辭音整理了一份詳細的京大資料,其中就包括十幾所食堂的分布。


    宋辭音決定考察一下未來母校的夥食水平,飛快迴憶了一番京大的地圖,她帶著謝詣往最近的食堂走。


    正值飯點,他們去的食堂恰好臨近宿舍樓,烏烏泱泱擠滿了饑餓的大學生。


    一踏進大門,紛繁複雜的氣味迎麵襲來,宋辭音忍不住皺了皺眉,放慢了步伐。


    謝詣走到她身前,密集的人流迫使兩人縮短了社交距離,近到宋辭音能清晰地聞到謝詣身上清冷的香氣。


    她下意識靠得更近了一點。


    “你想吃什麽?”


    謝詣垂眸看她,“你定就好。”


    宋辭音目光環繞了一圈,十幾個窗口前都排著長隊。能經得起學生檢驗,應當都有過人之處。


    驀地,鼻尖飄過一陣辛辣的香味,她定睛一看——水煮魚。


    瞬間其他的選項都黯然失色。


    “吃那個吧。”


    宋辭音指了指不遠處的窗口,新鮮的一鍋出爐,四周的獵食者紛紛尋味而來。眼看隊伍的長度即將超級加倍,她一把拉住身側人的衣袖。


    “我們得快點。”


    謝詣微微側目,拉住他的手纖細雪白,用的力氣極其輕微,而他沒有絲毫抵抗,就像風箏被線牽扯,隨她一起加快了步伐。


    窗口的阿姨久經戰場,動作麻利,下手穩準狠,隊伍很快排到了他們。


    “能吃辣嗎?”


    謝詣一秒都沒帶猶豫,“能。”


    十五分鍾後,宋辭音望著對麵人的臉,差點以為方才天上的晚霞都落到他臉上了。


    謝小將軍的嘴真硬,臉皮真薄,皮膚……唔、真白。


    她起身買了盒牛奶。


    “吃不慣就不吃了。”


    謝詣接過牛奶,“太久沒吃辣了,沒想到現在竟然這麽不能吃辣。”


    宋辭音動作一頓,這話好生耳熟。


    她放下筷子,“說起來,來到這裏之後,我吃了許多從前沒有吃過的魚。不過最懷念的還是崇興樓的銀魚膾。”


    “那天在葉家,無意間吃到了一道銀絲魚膾,味道像極了故鄉的味道……”


    “嗯,”謝詣很坦誠地點了點頭,“是我交待廚房準備的。”


    宋辭音抬首,黑眸對上謝詣的目光,男人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恭賀你,榮獲金獎。”


    他說得嚴肅又認真,好像那是什麽重要程度堪比諾貝爾的獎項。


    宋辭音反倒不自在起來,“不是什麽很難的比賽,若是連這個也贏不了,父親該托夢罵我了。”


    “嗯,我知道。”謝詣唇角微微上翹。


    他知道?他知道什麽?


    宋辭音低頭挑去碗裏的香菜。


    他知道她練了多久的字嗎?他知道她的字寫得什麽樣嗎?


    不過,宋辭音想了想,她也不知道謝詣這麽會釣魚,也不知道他還擅經商。


    他們這姑且也算是扯平了。


    一頓飯吃到天色昏暗。


    謝詣送宋辭音迴酒店。


    蘭錦的招牌在高處閃爍。


    宋辭音停下腳步,“就到這吧,謝謝 。”


    謝詣正要說話,一道男聲響起,清澈的底色摻了些沙礫般微啞。


    “你不是說想一個人走走?”


    高大的身影從沉沉夜色中走出來,穆予昭拉下衛衣帽子,露出棱角分明的麵龐。


    他這活像遇見了電信詐騙的語氣是怎麽迴事?


    宋辭音奇怪地看他一眼:“偶然間碰到了熟人。”


    熟人?


    穆予昭眉毛一淩。


    “謝總,這麽巧也來了京大?”內容是正常的寒暄,語氣卻帶著譏諷。


    二人目光一觸即分。


    都從彼此的眼底瞥見了勝過京市11月底氣溫的冰寒之色。


    謝詣淡聲道:“京大風景秀麗,海納百川,人人都可來。”


    穆予昭輕嗤一聲,“是啊,審核太不嚴密,什麽別有用心的人都能進。”


    他不是瞎子,謝詣看宋辭音的眼神,他豈會讀不懂?


    謝詣和柏清衍,一路貨色。


    謝詣沒有搭理他幼稚的挑釁,偏頭對宋辭音說,“快迴去吧,不是還有功課要整理。”


    這話說得深得宋辭音之心,剛剛迴來的路上她就一直惦記著。


    “嗯,拜拜。”


    她揮揮手,轉身往酒店裏走。


    穆予昭掃了謝詣一眼,轉身飛快跟了上去。


    “工作日,謝詣不忙工作,跑到京大來,遊手好閑。”穆予昭緊跟著宋辭音,低聲碎碎念。


    宋辭音不由得心生感慨,世道真是變了,從前十天有八天都在翹課的紈絝子弟竟也有說別人遊手好閑的一天。


    見宋辭音沒迴應,穆予昭聲音軟了下來,吸了吸鼻子,“我去湖邊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人,然後就一直在門口等你,晚上風好大……”


    聽著還怪可憐的。


    宋辭音攔下接過的酒店服務人員,“您好,待會麻煩給1008送一壺薑茶,謝謝。”


    服務員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好的,請稍等。”


    穆予昭神色怔忪,喉嚨也跟著癢了癢,沒忍住咳了一聲,好像他真的很需要喝一壺薑茶似的。


    宋辭音按下電梯,“注意保暖,後麵幾天的行程很滿。”


    她眉目溫軟,聲音又甜又和緩,京市的春天仿佛提前降臨了似的,一場春雨就這麽不輕不重地落在了人的心上,輕而易舉熄滅了一直燃燒的山火。


    太要命。


    “……嗯。”穆予昭悶聲應了。


    10樓到了。


    穆予昭扶著電梯門,迴過頭,“晚安。”


    宋辭音彎了彎眉眼,“晚安。”


    電梯一路上行到16樓,宋辭音迫不及待進了門,不吸收整理完今天的內容,晚上是不可能安的。


    她翻閱筆記,發現今天的內容恰好處在了一個微妙的臨界點,是她能吸收領悟的極限。


    這還隻是第一天。


    宋辭音眉梢微微一動。


    另一頭,穆予昭捧著茶杯,新奇地打量。


    這就是,薑茶。


    宋辭音點給他的薑茶。


    低頭抿了一口。


    燙、辣,……但很暖。


    如果再有一碟削去果皮,切好的蘋果就更好了。


    氤氳的水汽洇濕了眉眼,穆予昭眨了眨濕漉漉的眼睛。


    原來宋辭音,吃軟不吃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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