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都出去了,一屋子的大人們也能鬆快不少,嘉寧公主站在太後麵前猶猶豫豫的不肯走,明顯是有話想跟太後說,而太後也沒攆人,這就是默許了的。


    眾人見狀,都先自覺的避到了邊上,顧瑾也沒不識趣,隻道:“臣妾與皇姐好幾日不見了,先去與皇姐說會兒話,就不在母後這兒惹嫌了。”


    太後笑罵她:“好你個機靈鬼,分明是你不耐煩陪哀家這老婆子,想跑開躲清閑,倒是賴在了哀家身上。”


    “快走,快走!別在這兒擾了哀家的清淨。”


    顧瑾笑眯眯的告退,轉到了長公主這邊坐下。


    今天這不是什麽正式的宴席,不過是湊在一起陪太後熱鬧熱鬧罷了,如今太後與嘉寧公主單獨進了內室,大家便都三三兩兩的說著話,顧瑾與長公主這兒最是受人歡迎,時不時的就有人過來拜見。


    等好不容易空閑下來後,長公主才湊在顧瑾耳邊,壓低了聲音道:“你可知嘉寧今日找母後是想說些什麽?”


    顧瑾眸光微轉,抿唇笑道:“我雖在宮中,但又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嘉寧公主此番,該是為著承恩伯府來的。”


    齊國公府到如今已經是徹底沒落了,皇帝這幾年行事頗有些不計較史書工筆的架勢,比之初登大寶之時還要雷厲風行,朝綱獨斷,前前後後收拾了不少世家大族,月前,更是在朝堂上奪了齊國公府的爵位,改封承恩伯。


    這舉動無異於徹底擼了齊國公府的爵位。


    承恩伯是什麽?但凡是皇後的母家,沒有家族世襲爵位的,都會被封承恩伯,這不是什麽正經的爵位,不能世襲,也無實權,全然是為了一國之母麵子上好看。


    可以說,等哪天皇後的位子守不住了,那曹家就連承恩伯的爵位也坐到頭了。


    長公主點頭:“是了,若不是看在恆王和嘉寧的麵子上,怕是連這承恩伯的爵位都不會留下,嘉寧來為他們求情,也隻能惹得陛下和母後心裏不痛快。”


    顧瑾搖頭歎道:“一邊是君父,一邊是外祖家,又是現如今的夫家,這兩方若是對上,嘉寧公主其實兩邊都不摻和才是最好。可惜啊……”


    人常會被私情裹挾,哪有絕對的理智可言呢?置身處地的想一想,嘉寧公主現在的處境,也確實為難。


    “罷了,不說這些糟心事了。”長公主饒有興味的打量著顧瑾:“我瞧你主動抱了玉姝,應是很喜歡那孩子,既是喜歡,何不再與陛下要一個孩子?”


    “你年輕,生下宸兒後又沒落下產傷,養了五年了,身子正是年輕康健的時候,再生個漂亮的小公主,兒女雙全的,不是很好?”


    蕭懷宸除了眉眼間能尋到幾分顧瑾的影子,大多數的地方都隨了皇帝,就連脾氣秉性都是。


    太後和長公主自然是喜歡的,但有時候也會為這小霸王頭痛,遺憾他怎麽就沒沾上幾分貴妃的乖巧。也因此,兩人都格外盼著皇帝與貴妃能再要一個小公主,最好是模樣和性子都隨了顧瑾的小公主。


    “這物以稀為貴,陛下膝下皇子眾多,公主卻僅嘉寧一人……還是個不太開竅的,若真能再有個嬌嬌柔柔的小公主,長得再像你幾分,那必定會成為陛下的掌上明珠啊!”


    顧瑾順著長公主的話想象了一番,心中不禁有些動容,但沒過多久就泄了氣,無奈地說道:“我自然是想要個孩子的,若是個女兒那就更好了,可陛下他……”


    耐不住皇帝每次房事之後都像是防賊似的,處理的幹幹淨淨,不給她留絲毫意外受孕的可能。


    長公主也知道皇帝和貴妃避子的事情,不然以兩人的黏糊勁兒,怕是貴妃的肚子都不會閑下來。


    女人生產傷身,皇帝這樣做是愛重貴妃,本也無可厚非,可也不至於就真的不再生了吧?


    貴妃還正青春年少,大好的年華,皇帝如今可已不再年輕了。


    雖他重視養生之術,沒見半分老態,仍舊精神奕奕,通身的威儀,但歲月從不對任何人容情,沒準兒哪一日……他就是想要孩子,也要不出來了……


    長公主心裏琢磨著,漸漸有了主意,傾身過去耳語了幾句,聽得顧瑾眉心一跳,驚疑道:“這樣能行麽?陛下早晚會發現的吧?”


    長公主笑了:“你呀,就是太老實,等他發現了,沒準兒你肚子裏都已經懷上了。”


    “陛下不願意再要孩子是一迴事兒,但若真有了,他還能逼著你打掉不成?小產可更傷身,陛下哪裏舍得?不還是得由著你生下來?”


    顧瑾想想,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她咬了咬牙,神情變幻了好幾番,最終還是沒忍住要個女兒的誘惑,在心中說服了自己,紅著臉點頭道:“我迴去就試試。”


    不是她不想跟皇帝心平氣和的商量,而是心知以皇帝那說一不二的脾氣,任自己說破了天,他也是不會同意的,還是先斬後奏來的更快些。


    勤政殿中還在忙碌的皇帝莫名打了個噴嚏,在林常青噓寒問暖的關心下皺著眉頭捏了捏發酸的鼻子,總感覺是有人在念叨自己……


    *


    顧瑾剛與長公主暗中商量完了這事兒,原本在外麵守著蕭懷宸的司蘭便急匆匆的走了過來,麵色不太好看的低聲稟報道:“娘娘,小主子那邊出事了。”


    “什麽?”


    顧瑾聞言,蹭地一下站了起來,見到眾人都聞聲朝自己看了過來,她才勉強冷靜了幾分,複又坐了迴去,道:“出了什麽事?可是傷著了?”


    長公主剛剛沒聽見司蘭說的是什麽,便又湊近了些,就聽司蘭道:“小主子們本是在園子裏玩兒蹴鞠,可恆王府的大公子和裕王世子不知因何,打起來了,小主子上前勸架,卻被推了一把,磕在了一旁的假山上……抱著山城郡主的乳娘也在混亂中被撞到,把小郡主給摔了。”


    裕王世子蕭成華與恆王府的庶長子蕭成鄴素來不和,兩人一碰麵就愛較勁,拌幾句嘴是常有的事情,但動起手來卻還是頭一迴,還是在壽康宮裏動的手,一眾伺候的宮人都沒有防備。


    長公主對曹玉姝沒多少感情,她最關心的自然是蕭懷宸,連忙追問道:“六皇子如何?傷的重不重?磕壞了哪裏?”


    司蘭迴道:“磕在了頭上,流了滿頭的血,奴婢已經派人去請太醫過來了。”


    就在她迴話的時候,其他小主子身邊伺候的宮人也都匆匆趕來,各自在主子麵前低語了兩句,大家目光交匯,顯然是都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顧瑾心中也正惦念著蕭懷宸,便站起身來,掃看了眾人一眼,道:“諸位該是都知道了,既然都不放心,想來在殿裏也是坐不安生的,就且隨本宮前去看看吧。”


    眾人皆是點頭稱是,跟著顧瑾去了壽康宮後麵的園子。


    這一片的假山前正好是一片平整的草地,用來蹴鞠正正好,平日裏蕭懷宸就常在此處玩耍,顧瑾對此處也熟悉,不用宮人引路,就輕車熟路的穿過一道拱門找了過來。


    無需細找,隻消一抬眼,顧瑾就看見了被宮人們圍在中間的小兒子。


    蕭懷宸的傷看著要比顧瑾想象中的更嚴重幾分,左眼微上的眉梢被石頭邊緣劃開了一道口子,正汩汩地流血,任邊上的秋彤和青玉如何用帕子擦拭,都沒止住,看著就讓人心驚。曹玉姝被摔了一下,嚇得哇哇大哭,邊上幾個年紀小的見有人哭,無論是害怕的,還是湊熱鬧的,也都跟著哭成了一片,聽著就叫人頭疼。


    顧瑾眉頭緊鎖,快步上前將蕭懷宸攬在懷裏,扒開他正捂著傷口的手,就見到了那血淋淋的半張臉,心跳都加快了許多,想要為他止血,卻不知該從何下手,拿著帕子的手都在顫抖。


    “宸兒,你怎麽樣?頭暈不暈?疼不疼?有沒有哪裏難受?”


    蕭懷宸耳朵被哭聲攪的一陣嗡鳴,隻見到顧瑾的嘴巴張張合合,卻半句都沒能聽清。這可叫他更加煩躁了幾分,他本來就不喜歡聽人哭哭啼啼的,如今又受了傷,自己還沒委屈呢,還要哄別人?


    小霸王見到顧瑾之前還能記著自己是當長輩的,是這一幫孩子的六皇叔,可一見到顧瑾,被強壓下的孩子氣也不免冒了出來,再不願意慣著他們,索性捂住耳朵大喊了一聲:“都給我閉嘴!誰再敢哭,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


    氣氛一下子沉靜了下來,哭嚎聲戛然而止,原本任自家母親與祖母如何安撫,都沒能止住的哭聲,突然就被蕭懷宸給吼了迴去。


    有那眼淚還沒完全收住的,想哭又不敢出聲,生生被憋的打出嗝來,齊齊用紅通通的眼睛盯著蕭懷宸,就連曹玉姝這個膽子最小的也不例外。


    長公主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原本她還擔心蕭懷宸有沒有磕著腦袋呢,如今聽這中氣十足的聲音,想來也隻是個皮外傷,看著嚴重罷了。


    她還有心情調笑了一句:“咱們宸兒可真有當小皇叔的威嚴,瞧瞧,你一嗓子喊出來,侄兒侄女們都不敢哭了,可真厲害!”


    蕭懷宸很滿意這個效果,揉了揉被荼毒的耳朵,任由顧瑾為自己按壓著傷口,感受到她手心的顫抖,還反過來安慰她道:“兒臣沒事的,母妃不用擔心,一會兒讓太醫看看就好了。”


    這孩子,調皮愛玩鬧是真,卻也如此懂事。


    顧瑾心裏暖融融的,隻是哪個做母親的,會看到孩子受傷卻無動於衷呢?


    蕭懷宸平時沒少磕磕碰碰,小孩子跌跌撞撞的長大本也沒什麽,但受了這麽嚴重的傷,卻是頭一次。


    顧瑾心中多有自責,深覺是自己沒照顧好他,恨不得太醫立馬就能到跟前。


    然而趕在太醫前來的,卻是嘉寧公主與太後。


    嘉寧公主原本就不太放心女兒離開視線,聽到她被人撞倒的消息後,連為承恩伯府求情的事都忘在腦後了,急慌慌的就跑了過來,也將太後給驚動了。


    “姝兒!姝兒你怎麽樣?有沒有傷到?”


    原本抱著她的乳娘連忙迴道:“公主放心,摔倒時,奴婢將小郡主護在了懷裏……”連點兒皮都沒磕破。


    偏偏不等她說完,嘉寧公主就已經激動的一巴掌扇了過去,力道之大,直打得乳娘一個狙咧,戰戰兢兢的跪倒在地上。


    顧瑾皺著眉,就見嘉寧公主抱著小玉姝,又在乳娘身上狠狠踢了兩腳,怒罵道:“你就是這麽伺候郡主的?若郡主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本宮定要叫你陪葬!”


    曹玉姝的哭聲原本都已經跟著大家一起停下來了,但許是嘉寧公主此時舉止嚇著了她,孩子的神情先是怔了怔,最終沒忍住,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原本正關切著小孫兒情況的太後也瞧見了這一幕,不由得蹙起了眉頭,不讚同道:“嘉寧!就算奴才有錯,也別當著孩子的麵罰,別再嚇壞了孩子,更別叫孩子們有樣學樣。”


    皇室的子孫,驕縱些可以,但也不能跋扈,大人們的言傳身教,對孩子的影響可太大了。


    這樣不問不審,隨意打罵奴才的行為看多了,難免日後理所應當地有樣學樣。


    “況且,她以身護主,雖有照看疏忽的過錯,也是功大於過,哪值當你如此打罵?”


    蕭懷宸也幫腔道:“是這乳母自己墊在地上護住了玉姝,我看得清清楚楚。”


    嘉寧公主沒有反駁太後,隻緊緊抱著曹玉姝,母女倆哭成了一團。她心裏是委屈的,太後剛剛正因為她幫皇後和承恩伯府求情而斥責她,如今她不過是教訓個護主不力的奴婢,也要被當眾數落……


    似乎她做什麽都是錯的!


    太後沒想當眾損了嘉寧公主的麵子,剛剛的話也隻是隨口提點兩句,並無深意,見她們母子倆哭的可憐,也跟著有些心疼,歎道:“先別哭了,快問問姝兒身上可有摔疼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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