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對她在情事上的木訥感到無奈,他抱著懷裏的小姑娘好一陣,又想起了永定侯府的一樁新鮮事來,雖不想攪擾了顧瑾的清靜,但還是說了出來:“賢妃的妹妹,永定侯府二房的顧三,昨日與李澤說定了親事。”


    他清楚永定侯府對顧瑾所做的事,因而對顧珍的稱唿很是冷漠。


    “李澤?”


    顧瑾從皇帝懷中坐起,有點兒不可思議:“和澤表哥?”


    皇帝不太滿意澤表哥這個稱唿,他知道李澤喜歡小姑娘的事情,雖襄王有情神女無意,但還是叫皇帝有些忌憚。


    他捏了捏小姑娘的手,道:“李澤算是被算計的,顧李氏借著顧元啟的名義邀請李澤去侯府做客,蓄意將人灌醉,與顧三放在一張榻上,做出同床共枕的假象,逼迫李澤認下了這樁親事。”


    李氏為了自己的女兒也算是豁出臉麵去了,什麽荒唐的事情都做得出來。親自帶著武氏去捉自己女兒和外甥的奸,咬死了是李澤毀了顧珍的清白,逼李府下聘迎娶顧珍。


    武氏自然是不肯,兩府也因此好一番吵鬧。


    但李澤正是剛入朝為官的時候,如果醜事鬧將出去,顧珍自然是名聲不保,沒臉活下去,李澤辛辛苦苦考取的功名也別想要了。


    時下為官不僅要看才學,德行更是萬分重要,可以說,單是李澤酒醉亂性這一點,就足以叫他斷送仕途。


    武氏試圖與李氏私下商量著解決,但李氏油鹽不進,下定了決心要賴上李澤,揚言若不肯去顧珍過門,就鬧到衙門去,來個玉石俱焚。


    顧瑾聽的一陣唏噓,搖了搖頭歎道:“我那二叔母,我還是了解的。”


    “她是在乎顧珍,但比起能讓她麵上有光的賢妃和大哥哥,顧珍還是要靠後的。其實李家若是咬死了不肯認,二叔母也沒那個膽量把事情鬧大。兩敗俱傷於她而言,可並不劃算。”


    李氏那麽說,也隻是在耍蠻罷了,未婚男女同塌共眠的醜事傳出去,可不止李澤和顧珍會吃瓜落,她的大女兒賢妃和同樣剛入仕的好兒子也要被人指指點點,受盡非議。


    “隻可惜了……”


    雙方各有顧忌,比的就是誰更能沉得住氣。


    武氏投鼠忌器,李家又有疼愛外孫女的李老夫人,多方壓力下來,武氏不敢跟李氏硬抗,隻能咬著牙憋著委屈認下了。


    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顧瑾也著實沒有料到。


    “月老祠裏,顧珍的事情,澤表哥是知道的,但凡他肯說出來,也不會被逼到這個地步。”


    李澤其人,心足夠善。他或許是對那日見死不救的事情心懷愧疚,仍覺顧珍淪落到此,與他脫不了幹係,這才心甘情願的被她算計,不為自己辯駁半句。


    顧瑾有些為李澤惋惜,他還是看得不夠通透,隻想著顧珍的可憐,卻不知李氏和顧珍的本性。


    與她們扯上關係,便是被拽進了泥潭裏,任他曾經怎麽風光霽月,也要沾染上一身汙泥。


    他本可以娶一房賢妻,自此以後夫妻恩愛,仕途順暢,合合美美,卻最終因著那點兒愧疚而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皇帝淡淡道:“這也是李澤自己選的路,怪不得別人。”


    對李澤,皇帝可沒什麽同情,甚至覺得他性情太過優柔寡斷,不辯善惡,容易被私情蒙蔽,空有才學,卻不堪大用。


    “李澤與顧三結親,也確實暫且救了她於水火,惡人偏沒得惡報,嬌嬌可會不開心?”


    皇帝本想順水推舟,叫李氏自食惡果,看著顧珍代替顧瑾嫁去湘王府受盡屈辱,卻沒想到低估了李氏的臉皮,叫她狗急跳牆,還真就闖出了一條生路。


    “沒什麽開不開心的。”


    顧瑾憶及掙紮著想要脫離李氏掌控的日子,竟有些恍如隔世。


    曾經她還為著進宮心懷忐忑,卻不想竟是從牢籠跌進了蜜罐子裏,皇帝日複一日的溫柔以待,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撫平了她心中的那幾分怨恨與傷痛。


    “李氏想要害我,最終卻累及自己的親女,顧珍曾要毀我清白,也早就惡有惡報,一報還一報,便算是扯平了。”


    她如今心平氣和,有視她如珠如寶的夫君,有慈愛寬和的婆母,又將會有一個血脈相連的孩子,又何必沉溺於過往,讓那些痛苦束縛自己呢?


    顧瑾是個能看得開的人。


    “以後,永定侯府是興是衰,都與我沒什麽關係了。”


    皇帝沉吟,如果非要評說,他大抵隻會覺得顧瑾太過仁慈了。這樣輕易放過了那一幫子人,卻不知豺狼從來不知感恩,隻會在積蓄好力量後再度反撲,咬你一口。


    想要防患於未然,就要先下手為強,斬草,必須要除根。


    ……


    顧珍的事兒並沒在顧瑾的心中留下多少影子,她全心全意的養胎,玉清宮內表麵上雖一如往常,但若細查,便會發現裏裏外外多了許多人手看顧著。


    這些自然都是皇帝派來的人手,顧瑾的身體已然成了重中之重,雖然被保護的很好,但每日夜裏皇帝都會醒上兩三次,聽著小姑娘均勻的唿吸聲才能安下心來。


    緊張的情緒沒有消失,但卻會轉移,懷著身孕的顧瑾月份太小,甚至連為人母的感受還不真切,皇帝就已經在為了之後種種而操心。


    轉眼就又到了年關,顧瑾這一胎也足有兩個多月了,因為瞞的妥當,至今也沒傳出消息去。


    這一日,兩人仍舊是相擁而眠,顧瑾正睡的昏沉的時候,卻隱隱聽見了宮門被叩響的聲音。


    皇帝先她一步起了身,正在聽宮人迴稟,顧瑾也清醒了些,起身下榻,走到了皇帝身邊。


    “陛下,出了什麽事麽?”


    殿門前有些冷,她隻穿了一身寢衣,吹了陣寒風後不由得縮了縮脖子,看得皇帝皺起了眉頭,連忙拿過披風披在她身上。


    “怎麽不多穿些就跑出來了?”


    顧瑾裹緊了披風,整個人隻露出個腦袋,仰著頭道:“我剛剛似乎聽見了有人提及母後,可是壽康宮那邊出事了?”


    入了夜後,若無大事,是沒人敢叩響宮門,擾了皇帝安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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