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不清楚皇帝提起父親是何意,但也隻能應聲道:“迴陛下,正是臣女家父。臣女所為辱沒了家父英名,還請陛下恕罪!”


    話落,顧瑾似乎隱約聽見了一道笑聲,卻是轉瞬即逝。


    “原本想著你昨夜傷人時的膽量,是隨了你父親,如今看來卻不盡然。”


    顧瑾仍舊默不作聲的跪著,她不明白皇帝的心思,更不敢隨便答話。


    “平身吧,昨夜裏也非全是你的過錯,如今你這一跪,便算是朕罰過了。”


    顧瑾仍舊伏在地上沒動,這迴倒不是嚇得,而是有些不敢置信。


    就這麽過去了?竟然半點都沒追究?原本都做好命斷當場的打算了,誰成想就這樣輕飄飄的沒了下文,顧瑾一陣恍惚。


    最終還是林常青得了皇帝的眼色,走過來將顧瑾扶了起來。


    “二姑娘快起來吧,陛下都發話了,您再跪著可就是違逆聖意了。”


    顧瑾踉蹌著起了身,再抬頭時就見皇帝不知何時已經轉過了身來。


    兩人目光驟然對上,顧瑾又快速低下頭去,不敢有半分逾矩。


    蕭泓璋看著小姑娘那謹小慎微的樣子,微微歎息道:“不必如此畏懼朕,既說了不再追究,昨夜的事情就算過去了。”


    “今日朕傳你過來,也是想起了你的父親。說來朕當年在邊關也曾抱過你,那時你也就兩三歲大,年歲太小,如今該是記不得了。”


    小時候的事情顧瑾還真是記不得了。


    她自娘胎裏就隨著父母到了邊關,直到六歲父親戰死那年才迴了都城,對那裏的記憶,除了漫天黃沙外,也就隻剩下了父母模糊的麵容……


    “你迴京多年,朕一直不曾昭見過你,這些年來在永定侯府過的可還好?”


    皇帝似是一位經年未見的長輩一般,語調裏含著幾分關切的意味。


    過的好不好?


    顧瑾不動聲色道:“臣女一切都好,家中叔伯對臣女都很是照拂。”


    蕭泓璋看著她,似乎是在琢磨著這話的真假,到了最後也沒說什麽,隻沉聲道:“你覺得舒心就好,退下吧。”


    顧瑾又是屈膝一禮,被林常青領了出去。


    等林常青再迴屋的時候,蕭泓璋正疲憊的揉著眼睛,林常青忙開口勸道:“陛下,您有傷在身,還是先去榻上歇息一會兒吧。”


    蕭泓璋擺了擺手:“不必了,昨夜的事情處理的如何了?”


    蕭泓璋素來有頭疾的老毛病,這還是尚在潛邸時領兵打仗落下的。當了皇帝後,費心費力的地方更多,頭疾發作的也就越發頻繁了。


    太醫院的太醫們束手無策,最後還是太醫院院判引薦了皇覺寺的主持明慧大師,這才稍能控製住些。


    這幾年裏,隻要是頭疾發作的厲害,蕭泓璋就會來皇覺寺中小住一段時日,一邊調養一邊聽明慧大師講經,也算是修身養性了。


    昨夜的鬧劇,還真是沒曾料到。


    “已是查清楚了,紅燭裏的催情香是永定侯府三姑娘放的,擄走二姑娘的賊人也是三姑娘請來的。”


    說來蕭泓璋也是遭了無妄之災,莫名卷進了後宅女兒家的陰私之中。


    隻是這永定侯府的三姑娘也著實惡毒,一個還沒出嫁的小姑娘,就能做出毀人清譽的事情來……


    “顧二姑娘已經在寺中小住半年有餘了,為了給府裏老夫人祈福,每日都要在這兒抄經到酉時末。


    昨日陛下駕臨,寺中便找了借口提前請顧二姑娘迴了後院,這才連累了陛下您跟著受罪。”


    那情香是夾在蠟燭中段的,按著顧瑾每日離開的時辰,必然會中算計。隻昨日顧瑾走的早,香還沒燃到,這才能在後麵保持清醒,從賊人手裏逃過了一劫。


    隻苦了禪室裏的蕭泓璋,頭疾加上情香,那模樣就連林常青都不敢近身。


    “至於後來二姑娘會調頭迴來,奴婢猜想應是為了保全名節,避開侯府來的奴才。”


    聽到這,蕭泓璋斜睨了他一眼。


    林常青忙扇了自己兩個嘴巴,跪地請罪道:“是奴婢自作主張了,昨夜看著陛下難受,便想著有人能給陛下舒解一二也是好的,這才放了那二姑娘進來……奴婢有罪,不僅妄自揣測聖意,還叫人傷了您的龍體,還請陛下賜罪。”


    皇帝所在,必然裏裏外外都有人把守,顧瑾隻以為自己是誤闖,卻不知若沒人授意,她是如何也進不去的。


    林常青不在乎她一個小姑娘的清白,隻要皇帝無礙就好。顧瑾嘛,若是伺候的皇帝舒心,帶迴宮去做個娘娘也好,若是不得皇帝喜愛,遠遠送到哪個偏僻的皇莊裏養著,或是幹脆叫她落發出家,都是使得的。


    隻是沒想到顧瑾如此烈性,沒給皇帝解了藥性也就算了,還傷了人……


    “迴宮後,自去刑房領二十板子,長長記性。”


    這就算輕輕饒過了,叫他自去領罰,執板的奴才又哪裏敢對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下狠手?不過做做樣子輕拿輕放罷了,頂多是腿腳不利落兩天。


    “哎!是!奴婢謝陛下寬宥。”


    林常青笑眯眯的謝了恩,又想到了這件糟心事兒的罪魁禍首:“陛下,那永定侯府的三姑娘,該如何處置?”


    皇帝每每來皇覺寺都是微服出行,行蹤除了近身的內侍再無人知曉。雖然損傷龍體是重罪,卻也不能用這由頭去處置她……


    永定侯府……


    蕭泓璋又想起了剛剛那個小姑娘,若下了明旨去處理,也會帶累了顧瑾。


    想她就算受了委屈也沒在自己麵前說半句侯府的不是,蕭泓璋稍加思忖後才道:“讓人傳出些侯府苛待孤女的口風,再暗中提點一番永定侯,給府裏老夫人盡孝,也不是一個孫女的事情,旁的孫女總不好一直在府裏躲清閑,就讓那三姑娘將二姑娘換迴去吧。”


    對於顧瑾,蕭泓璋看在其父的麵子上還是願意照拂幾分的。


    “昨夜那個擄人的賊子可抓住了?”


    “迴陛下,已經抓住了,是個常出沒勾欄瓦舍的混混,膽子不大,色心倒是很大。”


    “殺了吧,離寺裏遠些動手,割下一隻手送去給她瞧瞧,也免得她繼續擔驚受怕。”


    ……


    “是,奴婢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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