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儺動作很快。


    僅僅一個月不到,他消滅了家族的兩個分家,兩百餘人,無一活口。


    此時,他站在崖邊,望著穀底的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分家,眼神冰冷。


    再解決掉這裏……就隻剩下本家了……


    墨色的眼底紅芒越來越盛,他聽到了心底裏墮天冰冷嘲笑的聲音——在這段漫長的時間裏,他一次又一次在殺戮中被迫吸收著來自對方的咒力,對方的侵蝕逐漸加快,他隻能不斷壓製才能保持住意識的清醒。


    他沒有在意墮天的態度——他因為墮天的詛咒而被家族厭棄,那麽他便借用墮天的力量將家族覆滅。


    如此一來,正好。


    隻要能夠消滅家族,即便把身體交給墮天又如何。


    他早就知道自己未來會被對方徹底吞噬,但他並不在意。


    他從來都不想來到這個世間,就算還迴去也沒有什麽。


    ……不……


    他眼底紅芒暗了一瞬,腦中突然閃過裏梅和小狐狸的影子。


    不對……不論是家族還是墮天,他都不能把自己交出去。


    他得活下去,絕對不能死。


    他咬著牙,眼底的紅芒被硬生生一點點壓下。


    他最後一次冷冷看了眼穀底的分家,轉過身離開。


    等到天黑,就可以開始了。


    ……


    迴到臨時休息的山洞中,已經做好飯的裏梅趕緊站了起來迎接宿儺。


    小狐狸則歡喜地跑過來,一下撲進宿儺的懷中,反轉術式的能量波動活躍而溫暖。


    宿儺飛快抱住小狐狸,頭埋入小狐狸雪白柔軟的被毛中,深深地吸了口氣。


    原本被墮天影響的不穩的心境變得平和下來,緊繃的情緒逐漸放鬆。


    ——不知為何,他發現小狐狸的反轉術式似乎對墮天的力量有著抑製效果,如果長時間接觸小狐狸,墮天的侵蝕就會變緩,這幾個月他已經養成了時不時“吸一口”狐狸的習慣。


    小狐狸如今對他而言,就像無毒的罌粟,而他已經……逐漸對它成癮。


    如今,就算小狐狸再想離開,他也不會再讓它離開了,他會一直留著它,讓它待在他身邊。


    還好,小狐狸從沒有想過要離開他。


    他抱緊小狐狸,指尖撫摸過它柔軟的被毛,貪戀般地汲取著那份帶著暖意的咒力波動。


    他略微睜開眼眸,眼底浮現一絲決然。


    快了……


    再過不久,他們就能迴到正常的生活了……


    他很快,就能給小狐狸它想要的生活了。


    ……


    然而,晚上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順利。


    連續被覆滅兩個分家,本家的人手早已經潛伏在第三個分家這裏,就等著他上門。


    在探查到他出現過的蹤跡後,對方先一步出手,往宿儺所在的地方移動過來。


    原本在洞中看著睡著的小狐狸的宿儺,突然察覺到不對勁,他立刻和裏梅說一聲,讓他帶小狐狸藏起來,然後飛快離開山洞將人引走。


    著急擔心宿儺的小裏梅看了看睡著的小狐狸,又看了眼遠處聲勢浩大逐漸遠離的敵人,咬了咬牙,向著宿儺的方向追了過去。


    當小狐狸醒來時,洞中已經冷冷清清沒有任何人,沒有宿儺,也沒有裏梅。


    它心下一陣慌亂,跑出洞外,伸著小鼻子在空氣中一陣嗅,很快朝著一個方向、一頭紮入進叢林中。


    它記得宿儺的氣味,它得去找他——!


    小小的雪白狐狸在林間飛快穿梭著,黑沉的夜色中有閃電劃過,它沿著滿是屍體的路,不斷朝前麵跑去——


    ——直到在那棵樹下,見到了重傷瀕死的宿儺。


    ……


    待在屏幕前的某人,看著和夢境中一模一樣的畫麵,指尖用力收緊。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畫麵,唿吸凝滯。


    他看著小狐狸如夢境中那般一路找到了宿儺,看到宿儺也如夢中那般、即使虛弱得快要死去、也依然笑著對小狐狸輕聲安慰著,讓它不要害怕……


    原本瑟瑟發抖的小狐狸,向著宿儺飛快地衝了過去——


    反轉術式的能量籠罩住宿儺的身體,小狐狸眼中有淚啪嗒啪嗒落下來,砸在已經昏迷的宿儺的身上,小爪子用力扒拉著宿儺的胸口,一遍又一遍發出嚶嚶的低鳴聲。


    他看著,突然感覺自己的唿吸越來越緊,心髒開始劇烈疼痛起來。


    他低垂下頭,指尖刺入掌心,發出艱難而沉重的唿吸聲。


    ……


    小狐狸一聲一聲低叫著,叫聲裏帶著哭音。


    它從來沒見過它的主人傷得這麽重,左臂斷掉,腹部有著巨大的貫穿傷,身上到處都是各種各樣不同的傷痕,能被稱為嚴重的就有十幾處……


    還流了好多血……


    它不知道自己該先治療哪裏,好像哪裏不馬上治療主人都會死掉。


    它隻能盡量張開全部的咒力覆蓋住宿儺全身,給每一處傷都同時治療。


    然而它太小,咒力能夠輸出的量本就低於人類,一旦鋪開,治療的效果就會變差。


    血還在流,它聽到了宿儺越來越微弱的唿吸聲,它感覺自己的世界也在一點一點變得黑暗。


    不行……它的主人一定不能死……!


    它的主人還要帶著它到處玩,去看那些沒有看過的風景,還要帶它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它將已經提高到極限的咒力輸出再度提高了一些,將體內所有包含治愈的能量一起輸送給宿儺。


    當看到宿儺的手臂從斷口處一點一點長出來時,它欣喜若狂,忍不住又一次提高了咒力輸出量。


    它感覺頭有點暈,身體也變得很累。


    不過沒有關係,隻要堅持到把它的主人治好,就好了。


    它暈乎乎地爬到宿儺的胸口,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團了上去,想了想,又伸出小爪子艱難地扒拉開宿儺的衣領,自己整個兒鑽了進去。


    這是它熟悉的位置,是它窩著最舒服的地方,主人的身體有點涼,而它有體溫,可以給他暖暖。


    它安靜地閉上眼睛,節省體力,持續地釋放著反轉術式。


    等主人醒來,如果第一時間就能看到它……一定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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