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泠沒感覺到疼痛,她如履平地,走得飛快。


    但她又放緩步伐,底下那麽多人看著,她就算裝也得裝痛苦難受。


    這天險道莫非還真是假的?


    係統:“這天險道包真的。”


    “你就當你有外掛吧,才不受影響。”


    反派還有外掛?


    待遇突然這麽好?


    微生泠才不信,她覺得她的路,就像這條天險道,一條路走到頭,都是確定好的。


    從接過大長老遞來的靈珠開始,那份壓抑的惆悵心情。


    而且她是身穿。


    但她和“微生泠”不僅外貌一樣、名字一樣、就連喜好性情都絲毫無差。


    她從來不信巧合。


    微生泠問:“係統有沒有能讓我看起來更慘一點的道具?”


    她現在生龍活虎,可以一拳打死兩頭牛的那種。


    有係統的痛覺屏蔽,方才被天雷劈過的地方,也沒有感覺。


    係統十分通情達理:“血漿大禮包要不要?”


    微生泠堅定點頭:“要!上道具!”


    係統戲精道:“聽從你的命令,我尊敬的微生小姐。”


    血漿道具十分逼真,順著裙擺往下淌,將微生泠的百水裙染得猩紅,如盛開在末路的彼岸花。


    裙擺逶迤過的地方,天梯落紅。


    誰都不知道,高高在上、惡貫滿盈的劍仙,曾全心全意地去救一個微不足道的奴隸。


    匪夷所思。


    藥仙背過身去,不敢看那天險道上的血,他悄悄抹著眼淚,心疼得不行。


    拖油瓶!


    他就說公冶上仙是個拖油瓶。


    感性的仙子們紛紛看哭了:“嗚嗚嗚......劍仙怎麽這麽好啊。”


    “她為了救公冶上仙,甘願登天險道啊,那可是十死無生。”


    “九百九十九階染血的天梯,這份情勝過生命。”


    微生泠:“........”人才。


    能不能別腦補。


    她當時其實特好奇天險道之上究竟是什麽。


    都在傳十死無生,通天大道,她偏不信邪。


    發誓要闖一闖。


    後來就破了十死無生的傳言,成了九死一生。


    但好像也並沒太大區別。


    微生泠不知道走了多久,迴頭望雲嵐縹緲,天地寂靜。


    背上的人氣息微弱,如殘燭般。


    係統有些忐忑:“宿主,怎麽不走了?”


    微生泠沒好氣:“九百九十九階,你來走一個試試。”


    “別提他多重了,簡直累死。”


    係統:“........”


    她將玉漸瀾放下,手背拂去汗珠,小腿肚有些發抖,抬頭的一眼,發絲淩亂地貼緊臉頰。


    顯得很可憐。


    其實微生泠心底生著悶氣,天險道封印修為,她又不煉體,以肉體凡軀背著人爬九百多階,是真的吃不消。


    但落在靈台眾仙眼中。


    就是微生泠實在太疼了。


    三百年前的劍仙,還隻是個不諳世事的嬌小姐。


    哪兒能受這種罪。


    況且,這天險道根本就不是人能走的路。


    玉漸瀾看見少女背著他,血染紅了天險道,如鳳凰花瓣鋪了一路,她的裙擺本應纖塵不染,此刻卻髒汙不堪。


    她身量纖細,在天地間顯得那麽渺小。


    一路走走停停,更有幾次險些趴在了地上。


    他從未見過微生泠這麽狼狽的樣子,印象中她是靈台仙首,受世人供奉,高高在上。


    但再強的人,心中都會有一片柔軟。


    曾經那片柔軟就這樣拋在他跟前。


    時過境遷,早就物是人非。


    微生泠正趴在地上跟係統吵架:“你能不能靠譜點,誰特麽流這麽多血還不死的啊?”


    “做做樣子就得了,下麵那群修士早看不見我人影了,你血漿道具能不能收一收。”


    “你這血漿什麽做的?我一路打滑五次了!整整五次!”


    係統戳著手指嘟囔:“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反正還有幾十階就到了,道具懶得收了嘛。”


    得,還是個懶貨。


    微生泠將玉漸瀾的手臂搭在肩上,撐著地麵起身,踉蹌著朝天險道盡頭走去,途中又跌倒了兩次。


    然後爬起來繼續,不知疲倦般。


    玉漸瀾看著這一幕,心尖發顫,玉蓮發冠黯淡無光,眼眶濕潤:“對不起,主人,我錯了。”


    “這些年都是我一直在蒙蔽自己,我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人,我才是不配為仙的那個。”


    “對不起。”


    “對不起........”


    他從來都不知道,微生泠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為他付出過這麽多。


    一顆真心,乃至是生命。


    而他,竟然還想殺了微生泠。


    就為了那些可笑的罪惡感。


    事到如今,沒有神官去寬慰玉漸瀾,認為他是咎由自取,要是有人願意背著他們走天險道。


    別說是挖靈骨了,就算要他們的命,他們也甘之如飴,願意雙手奉上。


    公冶上仙真是個拎不清的。


    他對微生泠每一次的惡意和辱罵,都將化作刀子,紮迴他身上。


    但犯了錯,就必須去承擔。


    難道不是嗎?


    謝塵纓看著失魂落魄的玉漸瀾,指甲掐進肉裏,疼痛卻是從心尖蔓延出來,他目眥欲裂。


    憑什麽?


    憑什麽微生泠對他那麽好。


    背他上天險道,還贈他寒梅扇,更是甘願為他承受噬心蠱之痛。


    憑什麽到了他這裏就什麽都沒有。


    他那麽喜歡她,可她卻殺害了他的父親,更是廢他修為,囚禁他。


    憑什麽啊?


    謝塵纓手心的銀白長槍泛著寒芒,槍尖一點,已至靈台九層玉階之上。


    他眼眶泛紅,卻如同幼年的孤狼:“為什麽?你對他那麽好,又給我留下了什麽?”


    “你殺我父親,廢我修為,囚禁我十年。”


    “你告訴我啊,都是為什麽?”


    “隻要你說我就信。”


    微生泠看著謝塵纓,她眸光恍惚。


    雲嵐流轉仙鶴啼鳴,少年一身湛青的長袍,手持銀槍風雅磊然地站在她身前。


    他眉目修長疏朗,如同空潭泄春,一色一皺,眼睛裏含著玉上的半點瑩澤,像是一幅煙雲清曠的畫。


    觸不可及。


    微生泠有些失神,卻又很快定神。


    良久,謝塵纓聽她輕歎一聲:“阿纓,你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麵了。”


    微生泠輕抬長睫,冷情的眸子滲著冰,警告像刀鋒掠出:“迴你的清池宮,不要再來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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