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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聲啼哭響起的瞬間,產房外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雨秋平去拉門的手,也僵在了原地。這第二聲完全不同的啼哭,帶來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以至於雨秋平一下子竟然沒反應過來。直到兩種截然不同的啼哭時在產房內迴響,雨秋平才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麽。/p


    雙胞胎!楓兒給我生了個雙胞胎!/p


    狂喜的雨秋平幾乎興奮地喊出聲來,卻沒有發現——產房外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都是麵如土色。天野景德的眼中,甚至閃過了兇光。/p


    雨秋平興奮地拉開了產房的門,沒有注意到產房內的接生婆和郎中的麵色都是格外凝重。這些人甚至忘了攔住雨秋平。一個產婆正在幫今川楓擦拭身體,另外兩個產婆則各自抱著一個繈褓。/p


    “楓兒!你怎麽樣!”雨秋平一下子撲到今川楓的床邊,後者已經憔悴地不成樣子。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濕,頭發也濕漉漉的,臉色慘白,嘴唇也有些發紫。她正大口大口喘著氣,神色也有些茫然。今川楓看到雨秋平進來後,嘴角微微擠出了一個微笑,雙眸中卻滿是恐懼地望著雨秋平,又望望那兩個孩子。可是,實在太過虛弱的她,居然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講不出來。雨秋平伸出手指,在她的嘴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好好休息。然後,就溫柔地摟住了她。/p


    “辛苦你了,楓兒,”雨秋平的淚水滴落到了今川楓的脖頸上,“讓你受了這麽多委屈!實在是對不起…”說到這裏,雨秋平竟然泣不成聲,隻是不斷嗚咽著。/p


    然而,今川楓的身體卻猛烈地顫抖了一下。她努力深吸了一口氣,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p


    “是我…對不起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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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雨秋平愣了一下,從床上撐起身子,望著早已淚眼婆娑的今川楓,一下子懵了。“怎麽了。楓兒?”雨秋平詫異地問道。/p


    今川楓沉默不語,雨秋平又抬起頭環視四周。天野景德和直江忠平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走進了產房,天野景德還小心翼翼地把門關進了。而周圍的產婆和郎中們,也一個個麵如死灰——特別是抱著雙胞胎的那兩個人。/p


    “怎麽了嗎?是生了兩個女孩子嗎?”雨秋平忽然意識到,眾人會不會是因為重男輕女的觀點才如此壓抑——沒想到居然嚴重到這種程度。/p


    然而,那個郎中卻搖了搖頭,低聲道:“迴稟殿下…是兩個公子。”/p


    “那不就得了,”雨秋平啞然失笑。可是周圍的人,卻沒有一個笑得出來。/p


    “那你們…都怎麽了?”雨秋平被大家怪異的反應也有些給弄怕了,急急地問道:“生了雙胞胎!不是大喜的日子嗎!你們怎麽都這個樣子?”/p


    天野景德和直江忠平聞言一愣,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由直江忠平開口道:“殿下…殿下是明國人,可能不懂這些,沒有這些避諱。”/p


    “親兵衛,你什麽意思?”雨秋平眉頭一皺。/p


    “這…”直江忠平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p


    “快說,什麽意思!這是命令!”有些著急的雨秋平厲聲道。/p


    “遵命,殿下。”直江忠平下意識地應道。/p


    “在日本…”直江忠平吞吞地開口道,“雙生子…是大兇之兆。兩個人中注定有一個,會成為邪魔的祭品。兄弟二人將會自相殘殺,不死不休,給整個家族帶來滅頂之災。”/p


    “所以呢?”恍然大悟的雨秋平眉毛一挑,明顯因為這該死的迷信,已經在了發怒的邊緣。/p


    “殿下…”直江忠平咽了口口水,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一般遇到雙生子…人們都會溺死或者拋棄其中一個…”/p


    “想都別想!”直江忠平話還未說完,雨秋平就厲聲怒斥道:“兩個都是我的兒子!我誰都不會拋棄!封建迷信!老子不信!”/p


    “殿下!”天野景德早就料到雨秋平會這麽說,急急地向前搶出一步,幾乎是走到了雨秋平的麵前冷聲道:“殿下,這可不是兒戲!”/p


    “我們明國從來就沒有這種說法!”雨秋平憤怒地反駁道。/p


    “祖宗千百年來傳下來的東西,絕不會有錯!”天野景德的麵孔因為緊張和氣氛變得有些扭曲,“無數教訓都已經應驗!無數家庭因為這個家破人亡!雙生子絕對是禍害無窮!必須拋棄一個才能保得雨秋家平安!”/p


    “不行!我不同意!全部都是歪理邪說!兩個孩子我都要養大!”雨秋平高聲怒吼道,屋外的人也因為屋內的情況而有一些騷動。/p


    “殿下!在下知道您愛子心切,”直江忠平見狀也懇切地說道:“但是這事真的不由得您如此胡鬧啊!雙生子的宿命會給整個家族帶來無窮無盡的禍患,兄弟二人必定禍起蕭牆!不僅如此,其他人也會唯恐沾上雙生子的禍患,而與雨秋家保持距離啊!甚至信長大殿都有可能為了躲避禍患,以此為由流放您!您這樣做不僅是對雨秋家不負責,也是對這麽多願意出生入死跟隨您的弟兄不負責啊!殿下!請您三思啊!”說罷,直江忠平二話不說,直接跪倒在了地板上,重重地給雨秋平不斷地磕頭。這可是雨秋平廢除了跪拜禮後,難得一見的場景。/p


    “不行吧,不可以。”雨秋平依舊頑固地搖頭,作為一個父親,又怎麽會同意舍棄自己剛生出來的孩子!/p


    “殿下!”天野景德已經雙目盡赤,竟然對雨秋平發了脾氣:“您怎可如此糊塗!雙生子注定隻能留下一個啊!您瘋了嗎!”看到雨秋平還是冥頑不化,天野景德心一橫,沉聲道:“如此!為了雨秋家,就別怪在下擅自行事了!之後殿下願意如何處置在下,在下絕無怨言!”說罷,他徑直繞過雨秋平,對著兩個產婆厲聲喝問道:“哪個是長子!”/p


    然而,還沒等雨秋平反應過來去製止他,旁邊的產婆和郎中們卻忽然都齊刷刷地跪了下來。那個郎中,是清州城最好的郎中了,就是之前在海船上幫今川楓診斷過的郎中。此刻,他一刻不停地往地上磕著頭,“砰砰”幾下就磕得鮮血直流。/p


    “你們這又是什麽意思!”反應過來的雨秋平一個跨步把天野景德隔開,同時再次厲聲問道,“有完沒完了!”/p


    那個郎中磕頭如搗蒜一般,恨不得把頭都給磕碎了。“小人罪該萬死!小人罪該萬死!殿下饒小人一條狗命啊!”/p


    “到底怎麽了,你倒是說啊!”雨秋平本來就經曆了一下午的煎熬,現在又遇到這麽多事情,幾乎要瘋掉了。他憤怒地對著郎中咆哮道:“快說!”/p


    郎中的磕頭驟然停止了。良久,他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低聲道:“殿下…請自己看看長公子吧…左邊的那個就是。”說罷,他又再次磕起頭來。/p


    一頭霧水的雨秋平轉向左邊那個接生婆。接生婆和雨秋平的目光僅僅相遇了一下,她就畏畏縮縮地低下了頭。雨秋平從她懷中接過了包裹著他的大兒子的繈褓,凝視著他的大兒子。顯然,估計是因為之前今川楓懷孕時保養地不好,動了胎氣,大兒子看起來異常虛弱消瘦,臉色也不是很好,哭泣的聲音也都很微弱。雨秋平又看了一眼他的二兒子,明顯就比大兒子強壯了不少。/p


    “怎麽了嗎?”雨秋平扭頭看向郎中,“孩子是早產,身體有點虛。這個也沒有辦法,都怪我之前沒有好好照顧妻子。大夫你又謝什麽罪?”/p


    郎中聽罷,身體又猛地一顫。他保持著磕頭的姿勢,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顫顫巍巍地舉起了右手。/p


    “什麽意思?”雨秋平詫異地問道。/p


    “大公子他…”郎中猛地咽了一口口水,仿佛要把全身的壓力都釋放出去一般沉聲哭道:“沒有右手啊——”/p


    雨秋平隻覺得身體猛地一震,直接石化在了原地,一動不敢動。足足花了好久,才能消化這句話的意思。才能把“沒有右手”這四個他都明白的字,串在一起,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再明白這指的是自己的孩子。/p


    沒有右手…我懷裏這個虛弱的孩子…沒有右手?/p


    是先天殘疾的意思嗎?…怎麽會?這種事情怎麽會發生在我身上?/p


    他不敢低頭,也不想低頭,仿佛隻要沒有親眼看到大兒子的殘缺,這一切就隻是空口無憑,並不存在。/p


    可是頭還是不自覺地低下了,可是手還是不自覺地撥開了繈褓,可是眼睛還是不自覺地望去…/p


    本該長著右胳膊的肩膀處空蕩蕩的…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p


    哦不,有一個不長不短的肉疙瘩,似乎在頑強地宣示著那裏本該有些東西。/p


    雨秋平的心,也驟然被掏空。/p


    觸目驚心的畫麵幾乎讓雨秋平當場暈厥過去,他好不容易站穩在了原地,郎中的聲音卻猶如催命一般響起。/p


    “小的無能!請殿下治罪啊!”/p


    “夫人之前動了胎氣,傷及嬰兒!大公子非但沒有手臂,身體也虛弱得很!以後注定多災多病,活不了多久的啊!”/p


    活不了多久的啊…/p


    活不了多久的啊…/p


    這句話一遍一遍在雨秋平空蕩蕩的心裏迴蕩,迴聲清晰可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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