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某一次出任務,元野信誓旦旦和南眠保證,自己這次的花銷絕對不會超過規定份額。


    一個星期後,元野灰頭土臉破破爛爛地去找南眠,請他簽一下額外的戰損賬單。


    那個時候南眠的眼神就是這樣。


    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和“你居然敢來見我?”的眼神。


    元野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娘喂,誰來救我啊!


    “說啊?當時做的時候不是挺勇敢的嗎?”


    南眠冷笑,笑得介於狐狸和妖精之間。


    反正元野都應付不來就是了。


    半天,元野鼓起勇氣,“你想先聽哪個?”


    不知道想到什麽,元野突然臉紅了一下下,“關於那個吻的事……”


    “咳咳,先從重生說起吧。”


    南眠想到這裏也有點兒臉紅,然後又理直氣壯道,“你瞞我瞞得蠻好啊。”


    “你不也是……”元野小聲嘀咕,被南眠一個眼神噤聲。


    科學探究方法裏有種假說演繹法。


    首先確認一個假說,然後用實驗演繹去論證。


    南眠也是這樣。


    自從知道元野重生為事實之後,先前發現的一切奇奇怪怪的細節都成為了證明事實的演繹。


    於是南眠驚奇地發現,元野這個重生委實偽裝得不好。


    不如說,除了他從沒說過自己重生以外,他的一切都完完全全按照日後的習慣來的。


    強大到高出同齡人幾個檔次的異能,特殊的訓練方法,對白依態度的一百八十度轉變……


    甚至是,對待他“莫名其妙”的友善。


    南眠突然就有種被欺騙了感情的錯覺,抓住元野的頭發拔啊拔,咬牙道,“說!是不是見我第一麵就重生了!”


    元野被抓得疼,又不敢挪開,隻能一邊低頭方便南眠出氣一邊絞盡腦汁組織語言。


    “對對對……就是第一次見麵……”


    重生是怎麽樣的呢?


    元野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跟另一個重生者分享這似是而非的感覺。


    大體上如迴憶,他們最終被逼到了洞穴。


    不同於迴憶,他們並沒有那麽和諧的交談。


    或許稱不上交流,因為隻有南眠一個人在旁邊邊喘氣邊罵罵咧咧。


    他講述了白依是怎麽死的。


    但是元野已經不在乎了,他不想要在臨死前還聽到別人的名字。


    他想再多聽聽南眠的聲音。


    有井井有條的,有慢條斯理的,還有陰陽怪氣的……


    今天聽到破口大罵的也算是值得了。


    元野很驚奇,原來除了陰陽怪氣,南眠還有這麽直截了當表達情緒的時候。


    臨了,元野又覺得可惜。


    這樣鮮活的南眠,就隻能看這一次了。


    興許是察覺了元野的心不在焉,本來奄奄一息地南眠突然迴光返照,反坐在他身上,給了一巴掌。


    ……刨開那綿軟得如同擦嘴的力氣,元野元野稱其為巴掌。


    病床上的南眠氣笑了,立刻就要抬手,“哦,那你要不要試試正兒八經的巴掌啊?!”


    “慢一點慢一點兒,傷還沒好……”元野小心翼翼地把南眠扶迴床上,繼續講。


    當時,南眠指著元野的鼻子,罵了最後一句話。


    “老子脫粉了!我tm下輩子絕對不要認識你!”


    元野被晃得一愣神,下一刻。


    衝進來的劍齒虎張開血盆大口,咬掉了南眠另一條胳膊。


    在然後,是他的身體。


    “啊啊!”


    元野目眥欲裂。


    那一瞬間,他的思緒無數。


    他還有好多好多的心意沒有表達,還有好多好多的解釋沒有出口,還有好多好多風景想帶他去看。


    他甚至來不及想清楚對南眠的這種情緒究竟算是什麽。


    鐵鏽味兒充斥鼻腔,比南眠的體溫滾燙許多的血灑在了他的臉上,凝固了思緒。


    他看不見南眠的臉。


    下一刻,連他自己也體會到貫穿的疼痛。


    好吧,人類果然是難以超越本能的。


    比如現在,元野也隻剩下一個念頭。


    不想死……


    如果……能重來就好了……


    好像過了一瞬間,好像過了很久很久。


    再睜開眼的時候,元野就坐在一中教室裏。


    抬頭,黑板;牆上,高考加油橫幅;窗外,操場樹蔭和活蹦亂跳的醜校服。


    迴頭,啊,老師你在這兒。


    元野迴頭,恰恰和臉黑得如同鍋底的老師對上視線。


    旁邊的周競眼睛都要抽筋了,還是沒來得及提醒,隻能和廖磊一起扼腕歎息。


    老師剛要使用河東獅吼,想不到元野直接一個起立。


    “老師!我不舒服!先出去了!”


    “誒?誒!迴來!迴來!!”


    元野還是給了許久不見的老教師一個麵子——起碼他沒有翻窗子出去,走的門。


    前往醫務室的路上,元野的心跳快得過分。


    身邊獨屬於高中生的青春洋溢幾乎要漫出來。


    元野走在路上,像是走在夢中,中間甚至沒躲開還被籃球砸了一下。


    一種清晰的痛楚讓元野如夢方醒。


    “同學,你沒事……”


    “謝謝。”對著一頭霧水的學生道了謝,元野馬不停蹄跑去了醫務室。


    剛才他無法相信才急著跑出來,現在清醒了,就更要去醫務室了。


    沒記錯的話,他小姨就在那兒。


    而且,南眠也和他在同一個高中。


    他不知道他在哪個班,但沒關係,小姨在那兒。


    他不知道見到南眠要說什麽,但他很想見到他,哪怕隻是見一麵。


    走到醫務室樓下,那種熟悉的感覺一下子全都迴來了。


    元野完全遵從身體本能,一個異能點火起飛,踩著窗戶就衝了進去。


    然後,就和裏麵的南眠對上了視線。


    和剛剛心心念念的人一見麵,元野心髒都停了一瞬,完全想不起要說的話。


    之後發生的事,就是南眠也知道的了。


    驚嚇,排斥,死皮賴臉租宿舍,然後一起讀書一起經過高中那些風風雨雨。


    南眠聽了,也是感慨萬千。


    誰能知道呢?


    當時的兵荒馬亂居然是兩個人的。


    “當時就是……唔……!”


    元野被揪住了臉皮,南眠是使勁兒扯啊。


    南眠現在又是感慨又是氣得很,氣到他忍不住暴力元野。


    靠!早知道你也重生,當時就應該一腳把你踹下去啊!


    元野:“嗚嗚嗚……!唔戳惹……!”


    揪了好半天南眠才鬆手,真不帶留情的,元野腮幫子都腫了。


    元野揉啊揉,又看看氣唿唿地南眠,小心地又提了一句。


    “額……那你還想聽我為什麽吻你嗎?”


    南眠一下子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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