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晨到傍晚,也就上了四節課。


    南眠是被餓醒的。


    沒開燈,一睜眼就正對窗外紅霞,恍得腦袋都暈暈乎乎的。


    肚子不合時宜地發出覓食的催促,南眠晃悠悠爬下床,四肢發軟,硬是靠著求生本能翻箱倒櫃找吃的。


    “橡皮……鉛筆……吃的呢……”南眠眼冒金花,吃的連影子都沒有。


    寢室上床下鋪二人間,陳設簡單。現在卻隻有一床鋪上了被子。


    高三了,誰也不想晚自習後還要跟人搶熱水吧?大半畢業生都走讀了,南眠室友也不例外。


    就是苦了南眠,以前室友在的時候還能接受投喂。現在住獨寢了,吃喝自理。


    而南眠是窮鬼,買不起。


    “嘶……”


    南眠皺著眉翻看手上的餅幹,直覺告訴他這旮旯角抽出來的玩意兒過期了。


    南眠猶豫了一秒,大然後大大方方撕開包裝就往嘴裏塞。


    “咳……咳咳!”


    南眠一口餅幹一口涼水——他忘了插電,飲水機罷工了——在嘴裏釀成米糊糊才勉強吞下去。


    無論從那個角度來說這東西都不能吃,但它作為這寢室唯一能稱為食物的物品,南眠覺得接受良好。


    好吧,也許不該這麽早遠離元野,起碼蹭他一頓飯呢!


    “南眠在嗎?”


    親切的詢問同敲門聲一道響起。南眠微愣,當即大喜過望,撲過去開門。


    “班長!”


    在看清人前,先鑽進腦子裏的是熱粥的香。


    哇靠!這才是食物!


    蔣筠人還沒看清,手上的粥就沒了。他推了推眼睛無奈道:“慢點兒,少不了你的。”


    “唔唔!”迴答他的是南眠餓虎撲食的吞咽。


    蔣筠搖搖頭,熟稔地拿起掃帚打掃寢室。


    “我這一走,你看寢室多髒。”


    南眠迴以倉鼠的靦腆一笑。


    蔣筠,他曾經的室友,也是高三八班的班長,也是南眠難得的好友。


    校服的衣領被妥帖折好,渾身不見一點汙漬。在秉持著校服可以是枕頭抹布等的高中歲月,也就班長這樣的模範生身上能瞧見個原樣。


    不過還真別說,有的人就是穿校服都能穿出禁欲風。這樣的款式就正適合白大褂嘛。


    “你看看你吃的什麽?”蔣筠抓起餅幹袋魂歸垃圾桶,“涼水和過期零食?你是嫌自己命長?還有病了怎麽不去醫院?你……”


    南眠低著頭乖乖聽訓,一時間好像蔣筠還住在這兒。


    蔣筠家境一般,成績卻是數一數二。可能是因為從小立誌要當醫生,和他同寢期間南眠可被照顧得無微不至。


    冬天吃什麽夏天喝什麽,身體狀況倒比高三好多了。


    兩人大學還保持著聯係,也就大三那年蔣筠忙實習南眠考文職這才漸漸淡了。


    “把這些都扔了,要吃吃食堂。不好吃至少安全。”蔣筠邊說邊收拾,“秋天轉涼,你還有胃病,要多穿點。”


    真是負責啊,以後一定會是個好醫生……


    所以小班長以後為什麽沒有從醫呢?


    蔣筠畢業後如願去了醫科大,成績斐然。


    當了幾個月助理後南眠就想把蔣筠招進隊裏當隊醫。雖然忙,但是元野這小子給錢是真痛快,脾氣還不錯。他覺得很適合蔣筠。


    可等兩人浩浩蕩蕩殺到醫科大的時候,找了一圈畢業生連蔣筠的毛都沒找到。


    找教務處一查,好麽,蔣筠早在實習的時候就休學了!


    南眠懵了,再想聯係卻怎麽也聯係不上了。


    後來元野幫他問了問,南眠才知道蔣筠已經出國了。一個人,和家庭似乎鬧了不愉快。其他的就什麽都不清楚了。


    “年輕時不注意,老了醫生都救不迴來。”蔣筠拍拍手,提醒他迴神,“你聽到了嗎?”


    “知道知道。”南眠順從地笑笑,“以後我還等著掛蔣大夫的號呢。”


    “盡貧嘴。”蔣筠笑著點他兩下,“成啊,以後你找我給你打折。”


    日後的風風雨雨尚且沒有摧折他現在的意氣風發。


    或許,自己這次也能多關注點他。


    南眠正遐想,蔣筠卻一把推開空了的碗,話鋒一轉:“你準備好補考了嗎?明天月考就結束了。”


    南眠一驚:“結束了?我怎麽……”


    蔣筠無奈:“廢話,你就是在考場上暈倒的。”


    “誒!”


    南眠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還真他娘就是!


    靠!誰家選月考重生啊!這不純純折磨人嗎!


    蔣筠拿出他的書包,“我給你把書帶來了,你多看看……你這是什麽表情,不會啥都沒背吧?”


    “我考你幾道……這道呢?不會?那這道!還不會?!”


    南眠苦兮兮。


    他能做出一份誰都挑不出錯的報表,卻解不了一道三角函數。


    哪個成年人還用得上高中數學啊!


    高中的知識像是蒲公英,那麽厚一團都沒看清呢,就被風吹散了。太生草了。


    “班長救我!”


    蔣筠揉了揉太陽穴,對眼前這個文化荒漠,有一種天塌下來的美。


    “你這……我把我筆記借你,你抓緊背吧。”


    “耶!”南眠捧著筆記歡唿。臨陣磨槍,不快也光,他今天就是期末大學生!


    蔣筠不無擔憂,“你到底咋迴事兒?”


    南眠:“額……最近病了嘛,沒休息好。”


    蔣筠:“那也不至於……你可千萬注意啊,這次月考可會記錄的,以後填誌願人說不定還要看你平時成績的!”


    “知道知道!”南眠點頭如搗蒜。


    江城一中在全國赫赫有名,其中一個辦學特點是校方會統計高三以來所有考試成績,附加在學籍檔案上。


    高校招生辦看不看另說,一中敢這麽做就突出一個自信。我們學校的人才,那可一直都優秀!


    “都高三了,你也該想想自己上哪個大學了?平時多看看分數線還有招生指標。”


    “咱們沒有異能,這些分數可就是咱們的未來!你還有一個周末,加油吧。”


    南眠點頭。


    他這輩子打算提前進入養老生活,到時候考個教師編吧?要不選個輕鬆的地方考公?都是鐵飯碗。


    其實蜀地就不錯。上輩子要是沒考上基地文職他就打算去蜀地的,結果被元野撈著了。


    言至於此,蔣筠準備走了。剛出門,南眠就把他叫住了。


    “誒誒班長,你手機放哪兒呢?”


    蔣筠一秒警惕:“你想幹嘛?”


    南眠自個兒的手機保管在班主任那裏。雖然名義上不準學生帶手機,但其實懂得都懂。


    南眠笑著解釋:“我想給家裏打個電話,沒生活費了。”


    蔣筠思索幾秒,見南眠真誠不似作偽,走前說:“我原來睡那床,靠牆角那床墊子下麵。用完給我放迴去啊。”


    “哦!”


    開機,撥號,在對麵官方化的“喂”之後,南眠立刻換上驚慌的語氣。


    “異能者管理局嗎?我要舉報有異能者故意未佩戴手環……對,在江城晨曦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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