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無瀾歪了歪頭,狹長的雙眸直勾勾盯著老翁,唇邊掛著淺笑,“本座比較貪心,兩個本座都要。”


    這話說的再是平常不過,但話語裏的野心直白又直擊心靈。


    老翁眉頭微微一皺,放下掃帚不緊不慢坐下,抬手倒著茶水,“萬鬼令在我這兒,墨靈果也在我這兒。想要這兩樣東西,總得要拿些誠意來不是?”


    玉無瀾眉梢微挑,語調意味不明,“誠意?這種東西誰的修為強大,搶到就歸誰,本座可沒有誠意二字可講。”


    誠意是什麽?


    他從來不知道,沒有人給過他,他也沒給過別人。


    老翁沉默了一下,端著杯子喝了口茶,淡淡開口,“論修為,我確實不如你。”


    “確實,連個凡人都弄不死。”玉無瀾偏頭瞥了眼宋野,笑吟吟道:“弄不死就算了,拐彎抹角搞這麽一出,你不累,本座都替你累。”


    老翁隻覺得心裏像是漏了風,此時紮心得厲害,端著杯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玉無瀾輕笑一聲,微微往後靠去,“怎麽?難道本座說的不對?”


    “是,你說的對。”老翁放下杯子,神色落敗,“你要的東西,我都可以給你,但我有個條件。”


    玉無瀾眉頭輕蹙,擱下杯子雙手交疊在大腿上,好以整暇地看著對方,“你覺得,本座像是那種會和別人講條件的人嗎?”


    老翁搖頭,歎息一聲,“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和別人講條件的人,倘若我死死捏著這兩樣東西,你又能奈我何?”


    玉無瀾神情淡淡,兩道目光在半空中交匯,誰也不讓誰。


    良久後,玉無瀾移開目光,勾唇笑道:“那你就帶著那兩樣東西去死吧,對本座來說,有與沒有都一個樣。”


    萬鬼令是巫庭雪的機緣,他隻是想搶而已,搶不到就算了。


    至於墨靈果?隻不過是個意外,有沒有都無所謂。


    老翁眉頭一皺,這玉無瀾果然極其難對付。


    想來今天的決定,是個錯的。


    老翁時而蹙眉,時而思索,卻遲遲沒有動作。


    玉無瀾抵了抵牙,輕笑道:“怎麽?你不是說要拽著那兩樣東西不放嗎?你在猶豫什麽?”


    宋野站在一旁暗暗心驚,主子一副淡然的模樣,心中到底作何想?


    要,還是不要?


    說他不要吧,又千裏迢迢來到這裏。


    說他要吧,如今又不動如山。


    主子還真是個難對付的人。


    看來以後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都要小心點才行。


    宋野打量了一眼猶豫不決的老翁。


    奇怪,之前不是有個青年嗎?現在怎麽沒了?


    老翁泄了氣,一塊純黑的令牌不舍地放在桌上,隨即一顆泛著熒光的果子緊隨而至。


    唇邊的笑凝固了一瞬,玉無瀾不動聲色打開扇子,詫異道:“不是說不給嗎?不是說要講條件嗎?你這是做什麽?”


    老翁一口氣哽在喉嚨,差點沒喘上來,臉色有些難看,“我自知不是你的對手,我甘願把東西交給你。”


    玉無瀾揚起狡黠的笑,像隻慵懶高貴的狐狸,“本座聽說,南木有個厲害的魔頭。這個魔頭不是你,但和你有關係,說吧,在哪兒?”


    空氣凝固下來,連絲風都沒有,氣氛陡然一僵。


    老翁垂下眼簾,語氣艱澀幹涸,“這裏沒有別的魔頭,隻有我。”


    玉無瀾嗤笑一聲,神情不屑,“連個凡人都弄不死,還說是你?”


    “那人和遙峰少主謝寓懷交過手,謝寓懷的修為在本座之下。”


    扇子轉了個方向,指向孟歸橋上露了一半的蛟龍,“這個家夥,可不是誰都能養得起的。”


    *


    老翁坐如針氈,額間滲出冷汗來,“他……”


    垂下眼簾,老翁苦澀道:“我不是別人,我叫劉欽,他是我的兒子,劉錢。”


    玉無瀾挑眉,似乎早有所猜測。


    宋野微微瞪大眼睛,震驚不已,“你,你們……你們就是那個燒死全村的人?”


    宋野站起身,臉上那叫一個精彩,不知是憤怒還是難以置信?


    玉無瀾側目而視,神色一言難盡,“用得著如此驚訝?”


    下巴微抬,示意宋野看向桌麵,不容置喙道:“把墨靈果吃下。”


    宋野有些猶豫,劉欽瞪大眼睛,一副“暴殄天物”的模樣,“這麽好的東西,你就給他一個凡人服下?”


    說這話時,氣唿唿的。


    玉無瀾好笑道:“這東西已經歸了本座,本座給誰用,難道還要過問你的意見不成?”


    劉欽神色有些莫名,低笑幾聲,“那倒也沒有,隨便你處置,隻是有些震驚罷了。”


    “怎麽?等著本座親自喂你嗎?”見宋野遲遲沒有動作,玉無瀾不悅。


    宋野仿佛才迴過神來,伸出髒兮兮的手抓住魔靈果就囫圇吞了下去。


    剛入口就像像一股暖流入了胃,心裏的害怕和緊張也隨著那點暖流給融化。


    誰知才過了一息的時間,整個人痛到痙攣。


    忍不住痛唿一聲,脊背漸漸彎曲,露出猙獰的神色來。


    身上的骨頭和肉仿佛被什麽給啃食掉,密密麻麻的疼從裏到外,從外到裏沒有一處放過。


    白皙的肌膚上一條條黑色的紋路瘋狂湧動,似惡狗見了骨頭般死死咬著不放。


    身上破舊的衣衫被汗水打濕,掙紮途中露出大片胸膛來。


    喉嚨被什麽東西給掐住,連唿吸都無比的艱難。


    從喉嚨裏發出“嗬嗬”聲,不管是聽還是看,都如同一個怪物一般。


    僅剩的理智徹底被吞噬,宋野雙眼猩紅盯著玉無瀾,艱難地伸出右手,“主,主子……疼……”


    好疼,全身的骨頭都被打碎,痛入骨髓。


    全身的肉都被撕裂,撕心裂肺的疼。


    視線漸漸模糊起來,清晰的人朦朦朧朧一片,唯有那雙鳳眸漠然又漂亮。


    要,要死了嗎?


    宋野心裏不禁生出一絲難過和疼痛,他還以為遇到主子,這輩子會衣食無憂。


    原來主子對他,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


    他不過是主子用來當墨靈果的試驗品和容器而已。


    眼睛無力地闔上,即使是昏迷過去,身體也在無意識的抽搐、痙攣。


    劉欽驚訝於玉無瀾的冷漠。


    這位新任魔神果然冷酷無情,竟是連手下也沒有多餘的情麵可留。


    玉無瀾“嘖”了一聲,起身半蹲在宋野身前。


    用扇子撩開他額前的碎發,露出一張麵色蒼白滿是冷汗的臉來。


    語氣充滿了嘲弄,似是有些不太滿意這樣的效果,“果真是凡人,如此不堪一擊。”


    劉欽眉頭緊蹙,“你的意思是,從來就沒相信過他?”


    “衛臨引本座去那山中,不就是等著本座出手救人嗎?”玉無瀾站起身,打開扇子輕輕搖著,“本座可沒蠢到輕易就信了旁人,這世上無奇不有,法寶無數,誰知道他是真的凡人,還是隻是偽裝呢?”


    笑話,他連苗陰穀的魔都不相信,怎麽又會輕易相信一個凡人的苦肉計?


    劉欽甚是無語,無力吐槽道:“魔神都是你這樣的麽?八百個心眼子,何時落入了你布置的陷阱都不知道。”


    玉無瀾神色幽深,淡聲道:“沒辦法,本座怕死。來本座身邊的人,都要接受本座的考驗。”


    宋野一個凡人,巧合的出現在東陽外,如今又出現在南木。


    這其中充滿了蹊蹺,不防他防誰?


    劉欽擺手,“你的事情解決了,來說說我的事情。”


    玉無瀾眉梢一挑,神色驚訝,“你?你有什麽事情?本座可沒時間浪費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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