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截枯枝,落地為人。


    看著眼前被揍得爬都爬不起來的人,謝籍微微皺起了點眉頭。


    “所以,他是樹,還是人?”


    或許是枯枝化形的原因,男人穿著茶褐色的暗色衣服,此時正費力的從地麵撐起身子。


    “...雖說前身是樹,但我現在確實是人,那個...我叫左默,兩位大人多多關照。”


    男人總算是從地麵上站穩了身子,說是男人,但他看起來也隻比謝籍大上一兩歲的樣子。


    十五六歲,瞧著是個少年模樣,眼睛是很亮的茶色。


    可謝籍沒有理他,隻是滿頭霧水的蹲下身子去看金晶。


    “不是,這棵樹比小槿的年紀要小,為什麽一根樹枝化為人形卻比我年紀大???”


    洛槿看看謝籍又看看眼前的左默,他歪了歪腦袋。


    “我又有哥哥了?”


    在聽清洛槿話語的瞬間,謝籍立刻衝著左默投去了銳利的視線。


    雖說左默沒有注意到謝籍能殺人般的視線,但還是立刻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哪裏哪裏!我怎麽能做小槿大人的兄長!”


    “我不過是...兩位大人最忠實的信徒而已!”


    左默的眼中是激動的狂熱,仿佛腦殘粉總算見到了偶像。


    可能是因為金晶是洛槿一手養大的樹,由樹枝幻化人形的左默顯然對於洛槿更加喜愛,信任,崇拜。


    對於謝籍,則是尊敬,崇拜,或許還有因為最初那頓打的原因,這其中還夾雜著一絲絲畏懼。


    左默確實是個狂熱的信徒,自從他來了之後,連謝籍都什麽不用幹了。


    所有建設的工作由左默一手包辦,效率杠杠的。


    也是因為左默的到來,洛槿的成長邁上了一大層階梯。


    從城堡為中心,往外參差不齊的冒出了不少房屋,還是精裝修的版本。


    每種風格全都簇擁在一起,連氣候的不同都演變出來了,之間被山川或是河流隔開。


    竟是有了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雛形。


    不過洛槿看的動畫片太雜,看的書也太雜。


    在這個世界裏延伸出的種族多且雜亂。


    精靈,魔法使,人類,巨龍,妖精,惡鬼...


    各種各樣的種族在這個世界上生存著。


    哪怕洛槿還小,謝籍開始教他領導之道。


    洛槿能記住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生靈,哪怕是一簇剛生出靈智的小草。


    所有的生靈也知道這個世界有兩個神明的存在,神明領導他們安居樂業,他們為自己的神明獻上忠誠的信仰。


    世界的雛形隨著洛槿的成長在一點點的完善,而謝籍也長大了。


    洛槿的存在代表了這個世界的生息,謝籍的存在則代表了這個世界的安全。


    而左默則是更特殊的存在,他是神明信仰的集合。


    仿佛是兩位神明最忠心的仆人,最友好的朋友。


    洛槿能夠洞察除謝籍外所有人的內心,從最初,他就將左默的愛看得一清二楚。


    可這樣的生活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發生變化的呢?大概是神明的生命到達永恆的那一天開始。


    金晶是洛槿養的樹,是【淨土】中獨一無二的樹。


    他生出了靈智,一舉成為了【淨土】中最好的躲藏家,分明是紮根在土裏的樹,玩起捉迷藏來誰都找不到。


    這一年,洛槿十九歲,謝籍二十二歲。


    謝籍的年紀也停留在了二十二歲,永恆般的滯留在了力量最強大的年紀。


    他也經常摸著洛槿的腦袋告訴他。


    “小槿的生命也會在最強大的瞬間到達永恆的。”


    正如謝籍所說,洛槿二十二歲這年,他徹底的掌控了自己創造的能力,他的時間也停滯在了這一年。


    但左默還在長大,在給左默過完二十六歲生日的這一天,洛槿第一次在對方的身上看見了其他的情緒。


    奇怪的黑色,他不認識。


    在吃過蛋糕之後,洛槿擔心的詢問左默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左默沉默了兩秒之後搖了搖頭,第二天早晨起來,洛槿就發現,他看不透左默的心了。


    但是謝籍看透了,左默吃掉了金晶的一顆果實,將自己的內心徹底隱藏了起來。


    洛槿隻當是左默有了隱私,不願意再讓給自己窺探。


    但在迴憶裏,他看見的視角更加全麵。


    他看不見的,金晶看得一清二楚,左默心中似乎有兩種情緒交織在了一起,他也經常到院子裏和金晶說話。


    可金晶隻是生出了靈智,隻曉得玩耍的小樹,他不明白左默的意思,也無法將那些話複述給謝籍或是洛槿聽。


    左默閑暇的時候坐在樹下看書,但從他毫無焦距的目光可以看出,他的思緒早已不在書上了。


    微風輕輕吹動了他的琥珀色發絲,這是洛槿六歲生日那天染的。


    剔透的琥珀色像極了通透的玻璃絲,但更像洛槿的眼睛。


    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總是忘記打理自己的頭發,發根處重新生長出黑色的發絲。


    琥珀色和黑色交織在了一起,正如他此時一團亂麻的心。


    微風吹動的不僅僅是發絲,還有一聲輕微的呢喃被風聲掩蓋。


    “可是這樣...我不就沒辦法永遠陪著兩位大人了嗎?”


    左默的內心狀態一天比一天更亂,在謝籍和洛槿看不見的地方,他看兩人的視線越發的悲傷隱忍。


    在洛槿和謝籍都睡著的夜晚,他抱著金晶的樹幹大哭了一場。


    “為什麽?為什麽我要化為一個人,如果我還在你的樹幹上,我就可以更久的陪著兩位大人了啊!”


    “嗚嗚嗚嗚——金晶,你為什麽這麽幸運?”


    金晶聽不懂左默的話,隻看得出他很難過,樹枝生長著蹭了蹭他的眼角,像是在安慰。


    左默的痛苦一點點的轉化為了嗚咽,分明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整個人蜷縮在樹幹和泥土的交界處,像個孩子般落寞。


    “不可以這樣...我必須要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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