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好幾秒。


    南煙按下接聽鍵,但並沒有出聲。


    “做了什麽惡夢?”


    耳朵裏鑽進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


    在寂靜的夜色裏,憑添出幾分溫柔來。


    可能是這份溫柔亂了南煙的心。


    她想到自己夢見的他,脫口就說了出來,“夢見你了。”


    “……”


    手機那頭的男人似乎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默了一秒。


    聲音再次傳來,“夢見我,是噩夢,我怎麽你了,嗯?”


    厲時慎那微揚的尾音帶出一絲笑意。


    南煙委委屈屈,“你嚇我。”


    “我有那麽可怕?”


    厲時慎歎了口氣。


    說,“江城這個時間才半夜三點多,總不能睜眼到天亮,你不用掛電話,就這樣睡吧。”


    南煙心間漫進一層微妙的情緒。


    捏著手機的力道就緊了緊。


    厲時慎出差這幾天,不是沒有跟她聯係過。


    但她從來沒問過他,是去了哪裏出差。


    盡管——


    她每天都能刷到蕭晴朋友圈的更新動態裏。


    有厲時慎的存在。


    有時是背影。


    有時是一隻手。


    有時是隻拍了腿。


    還有時候,對著地上拍的兩人的影子。


    南煙一開始沒覺得怎樣。


    但看多了,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過,這些跟她有什麽關係呢。


    她又不是厲時慎的誰。


    她突然問出一句,“你那邊幾點?”


    “下午兩點十五。”


    厲時慎毫不隱瞞。


    他似乎心情很好。


    低沉地笑了一聲,又問她,“我這會兒在紅酒莊園,要不要看看釀酒現場?”


    南煙心想,反正也睡不著。


    視頻看看國外,好像也不錯。


    而且,她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釀酒現場。


    她剛想說“好。”


    就聽見手機那頭,一道溫柔地女聲喊,“時慎。”


    南煙一下就聽出來了。


    是蕭晴的聲音。


    她到嘴邊的好字變成了,“不看,我要睡了,先掛了。”


    不等厲時慎那邊說話,就徑自掛了電話。


    把手機扔到床頭小桌上。


    南煙拉過被子連頭一起蒙住。


    不一會兒,她就悶得難受的又從被子裏鑽了出來。


    盯著安靜的手機幾秒後。


    又拿過來,把剛才發的朋友圈動態刪掉。


    然後點開蕭晴的朋友圈,欣賞她這幾天,每天都會發的和厲時慎相關的動態。


    她的文案也得很好。


    有時文藝,有時生活,有時溫暖,有時幸福。


    她那幾周的胚胎時不時的出現一下,跟厲時慎這個父親互動。


    南煙看著看著,思緒就飄遠了。


    像是坐上了時光機,穿越迴多年前的那天下午。


    蕭晴送巧克力給厲時慎,她當時還是小電燈泡。


    如此一來。


    她也算是他們從青春校園戀到婚紗的鑒證人了。


    -


    此刻,太平洋彼岸。


    偌大的紅酒莊園裏。


    厲時慎眉峰輕蹙地盯著手裏的手機屏幕不知在想什麽。


    一身紅裙的蕭晴笑著又喊了一聲,“時慎,我們進去吧。”


    厲時慎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溢出薄唇的嗓音冷淡寡情,“你自己進去吧。”


    蕭晴不明就裏,關心地問,“怎麽了,你臉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嗎?”


    “……”


    厲時慎沒理她。


    邁開長腿朝莊園大門口走。


    蕭晴臉色微變地追上去。


    和厲時慎並肩地側身問,“時慎,你是不舒服嗎?怎麽突然要走了?我們還沒有進去看呢。”


    厲時慎停下腳步,冷眸不鬱地看著蕭晴。


    “我讓人跟你聯係。”


    “時慎……”


    蕭晴的臉色又變了一分。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攥成拳。


    她能感覺到,厲時慎是因為剛才那個電話要離開的。


    剛才他跟電話那頭的人說話還好好的。


    不,可以說,他剛才溫柔的樣子,是對她從來不曾有過的。


    眉梢眼角,都寫著溫情。


    這種神色,他從來都隻吝嗇給一個人。


    “我們兩家公司既然是合作關係,你以後就別再叫我名字了。”


    蕭晴的眼底閃過一絲受傷。


    她咬了下唇。


    生硬地問,“那,我叫你什麽?”


    厲時慎當真是薄情寡義,“叫我厲總吧。”


    蕭晴突然就紅了眼眶。


    她難過看著厲時慎,“你一定要這麽冷血無情嗎?”


    厲時慎逆著光的五官立體冷峻,半分都不受她影響,“公事就該公辦。”


    蕭晴苦笑,“好,以後公事上我喊你厲總。”


    是人都看得出蕭晴的難過,和對厲時慎的愛慕。


    唯有厲時慎無動於衷。


    他走出莊園,坐上車,就對助理吩咐,“去機場。”


    “厲總,您是要去機場接人嗎?”


    助理說,“您把要接的人的照片發給我,我去接吧,您不用親自跑一趟。”


    厲時慎眼神涼涼地看著他,“不是接人。”


    助理有點懵。


    “迴國。”


    “厲總,您現在要迴國嗎?”


    助理震驚的看著厲時慎。


    他迴了國,這裏怎麽辦?


    “嗯。”


    “時慎。”


    車外,蕭晴在拍玻璃。


    厲時慎轉頭看了一眼,降下車窗,眉宇沉涼地看著她。


    眼裏明明白白的寫著:不要這樣稱唿我!


    蕭晴抿抿唇,輕聲說,“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


    厲時慎臉上神色不變,“後續的事你去找tony。”


    “是私事。”


    蕭晴一雙眸子緊緊地盯著厲時慎那張五官司冷峻的臉。


    她剛才就在不遠處。


    雖然聽不見厲時慎跟助理說了什麽。


    但她會唇語。


    得知了厲時慎是要迴國。


    他來這裏的工作還沒處理完,本該過幾天跟她們姐弟一起迴江城的。


    這麽突然的要迴去。


    她能想到的,隻有一個原因。


    為了南煙。


    厲時慎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嘴裏說著,“給你五分鍾時間,有什麽話趕緊說。”


    手卻伸進口袋摸出手機,點開微信朋友圈。


    往下翻了兩下,好看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南煙把剛才那條動態刪了。


    是不受噩夢影響了?


    還是找到別的聊天對象了。


    “時慎,我的手串,你打算什麽時候還給我?”


    蕭晴帶著幾分委屈和控訴的聲音突然響在車窗外。


    厲時慎修長的手指還停留在手機屏幕上,做著下翻的姿勢。


    聞聲,停下動作。


    掀起眼皮看向站在車外的蕭晴。


    溢出薄唇的嗓音情緒難辨,“什麽手串?”


    蕭晴眼睛說紅就紅。


    委屈地望著厲時慎,“時慎,你明知道我說是什麽手串,我一直以為你會主動的跟我說你已經知道了那晚的人是我,知道那手串是我的。”


    “是嗎?”


    厲時慎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深眸時一望無際的沉暗。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高深莫測,他的氣場太強太冷。


    站在車外的蕭晴心頭有一秒的瑟縮。


    她下意識的雙手攥緊成拳。


    逼著自己和厲時慎對視。


    不能慌。


    不能心虛。


    不知是真委屈還是裝的。


    兩滴眼淚從她發紅的眼角滾落。


    她的聲音深情哽咽,“時慎,你是在怪我那天晚上跟你過了一夜,第二天沒等你醒來就先走了嗎?”


    “那你說說。”


    厲時慎對她的眼淚和難過無動於衷。


    這讓蕭晴心頭又氣又恨。


    她緊緊抿唇,一臉說就說的倔強。


    “我那晚也不是故意爬上你的床的…”


    -


    南煙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這是她活了二十多年,為數不多幾次失眠的一次。


    早上醒來,對小豬鬧鍾都生出了起床氣。


    將其按在被子裏一頓胖揍後,才放迴小桌上。


    走出房間,鄭雅柔就邀功地說,“南煙,我今天早上做的早餐有米糕,糍粑,蔥油餅,水晶蝦餃,八寶粥,小米南瓜粥,還有核桃豆漿,你想吃什麽……啊,你怎麽有黑眼圈,你竟然也會失眠嗎?”


    “餘筱筱,你快出來,南煙她……”


    “煙煙怎麽了?”


    她的話沒說完,餘筱筱就從廚房衝了出來。


    手裏還捏著一塊米糕。


    滿眼擔憂的看著南煙。


    然後,就看見了她的黑眼圈,“煙煙,你怎麽了,昨晚沒睡嗎?”


    南煙被她們兩人這樣盯著,心裏鬱悶,“我就一晚上沒睡好,黑眼圈有那麽明顯嗎?”


    餘筱筱重重點頭,“真的很嚴重,煙煙,你是不是昨晚拒絕我之後,就後悔了?”


    南煙一時沒反應過來,“後悔什麽?”


    “後悔不要我哥和那一百頭老黃牛啊。”


    “……”


    南煙無語地想翻白眼。


    一眼瞥見鄭雅柔對著她在拍照。


    她小臉一變,“鄭雅柔,你拍我做什麽?”


    鄭雅柔嘿嘿地笑,“我拍一張留個紀念。”


    怕被南煙搶走手機刪照片。


    她又丟下一句,“我去給你們端早餐。”


    就跑進了廚房。


    餘筱筱把南煙拉去餐廳按在椅子上審問。


    問她有什麽心事,為什麽失眠。


    南煙總不能告訴她,自己夢見了小時候的厲時慎喊自己媽媽。


    還沒眼睛沒上嘴唇,把她給嚇的。


    好胡扯了兩個理由敷衍餘筱筱。


    廚房裏。


    鄭雅柔把剛才拍的南煙的照片發送給厲時慎。


    【厲總,南煙昨晚好像失眠了,今天早上起來有黑眼圈。】


    鄭雅柔發完消息等了一分鍾。


    沒有等來厲時慎的迴複。


    端著她做的早餐出了廚房。


    餘筱筱看著一桌子的早餐問鄭雅柔,“你是打算開早餐店嗎,做這麽多?”


    鄭雅柔眼裏亮晶晶地,“你們先嚐嚐好吃不?”


    南煙和餘筱筱每樣嚐了一點。


    味道還不錯。


    鄭雅柔說,“我覺得之前的二十三年都白活了,什麽都沒學到。現在每天做家務,做美食,我覺得特別有意義。”


    餘筱筱輕笑,“你是不是要感謝厲時慎?”


    聽見厲時慎的名字,南煙蹙了蹙眉。


    淡淡地說,“他應該不需你的感謝。”


    “啊,為什麽,厲總說的嗎?他應該更需要我當他的夫人吧。”


    鄭雅柔雙手合十的托著腮幫。


    睜眼做美夢。


    南煙咽下嘴裏的食物,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聽我的,別做夢。”


    鄭雅柔戲精上身,用力要擠出眼淚來,“為什麽!”


    南煙被她的樣子逗笑,“他的夫人肯定也不是你。”


    鄭雅柔到頓時神地看著她,“南煙,你是不是跟厲時慎搞在一起了,他是不是要娶你?”


    餘筱筱也一臉好奇的盯著南煙。


    南煙看她們一眼。


    把一勺小米南瓜粥喂進嘴裏。


    才不緊不慢地拿起旁邊的手機翻開朋友圈,讓她們看蕭晴發的動態。


    餘筱筱和鄭雅柔同時睜大眼。


    餘筱筱震驚,“原來那晚的女人是她,她,她就是厲時慎為其守身多年的初戀嗎?”


    “嗯。”


    “厲總是去找她的?”


    鄭雅柔怒瞪著南煙的手機,“這個女人怎麽這麽不要臉。”


    餘筱筱,“她怎麽不要臉了?”


    鄭雅柔,“那晚的女人根本不是她,明明是……”


    “好了,這種事你們不要到處說,她能讓厲時慎經年難忘,就是她的本事。”


    南煙打斷鄭雅柔後麵的話。


    並遞給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不是不信餘筱筱。


    而是餘筱筱這丫的時不時會被厲時慎的淫威嚇到。


    時不時就出賣一下她。


    就像之前在機場丟下她跑掉一樣。


    她怕餘筱筱知道了那晚的真相,會把她秒賣了。


    她不需要所謂的責任來拴住男人。


    而且,蕭晴跟厲時慎兩情相悅,她也沒有插足別人感情的愛好。


    鄭雅柔不甘的拉長著臉。


    南煙不讓她說,她倒是沒有說出來。


    隻是在心裏詛咒蕭晴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生孩子沒屁眼。


    -


    因為今天遲鹽要陪餘筱筱去見哥哥。


    南煙便拉著她一起上了遲鹽的車。


    餘筱筱是個自來熟,遲鹽也不是內向之人。


    加上兩人又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為了騙過自己的哥哥,餘筱筱把能想到的都問了一遍。


    由於她問得太快,還是一連串的提問。


    遲鹽根本迴答不及。


    等她問話告一段落。


    遲鹽遞給她一張打印的資料。


    笑著說,“你剛才的問題都在上麵,你慢慢看吧。”


    餘筱筱邊看邊讓遲鹽幫她記憶。


    他們越說越開心。


    直接把南煙給忘了。


    南煙正好也不想說話。


    安靜的一路想著自己的心事。


    到了博物館。


    遲鹽停車的時候,餘筱筱告訴南煙,迴頭給她拍她哥事來的上百頭老黃牛給她看。


    南煙笑著說不用。


    南煙下了車,遲鹽重新開車上路。


    餘筱筱爬到副駕座上,身子微側地看著遲鹽,“遲特助,你平時賺過外快嗎?”


    “你要不先改下口。”


    遲鹽轉頭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提醒。


    餘筱筱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說,“對啊,我都差點忘了,一會兒當著我哥的麵喊你遲特助,那不是不打自招我騙他嘛。”


    “那,我喊你什麽,遲鹽嗎?”


    餘筱筱有些糾纏。


    他們不熟。


    要是喊得再親密點,她怕自己喊不出口。


    遲鹽笑得一臉帥氣,“我覺得你要是想騙過你哥,不對,是咱哥的話,你就要演得像一點。”


    餘筱筱嘴角抽搐了下。


    “那,我喊你阿鹽?”


    “筱筱,你喊得太生硬 了,你多喊幾遍練練就好了。”


    餘筱筱睜大眼。


    她覺得遲鹽真是戲精啊。


    他怎麽喊得那麽自然。


    這演技這顏值,他不該給厲時慎當特助,應該進演藝圈,肯定 圈粉一群小迷妹。


    “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我說得有什麽不對還是長得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嗎?”


    遲鹽正好把餘筱筱的表情看在眼裏。


    餘筱筱笑著誇獎他,“沒有沒有,你長得跟厲總有得一拚了,嚴格的說起來,你更陽光,厲總太恐怖。我哥一會兒肯定會問你,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暗戀你,跟你告白,你可不能亂說啊。”


    ……


    博物館前。


    南煙就被劉娟和王雨竹叫住。


    她迴頭看去,見她們兩人一起走來。


    “南煙,要不要吃榴蓮。”


    王雨竹笑嘻嘻地揚起手中的榴蓮。


    那難聞的味道也隨著她的走近,越來越濃地刺激著南煙的嗅覺。


    她眉頭皺了幾皺。


    忍了幾忍。


    突然沒忍住胃裏的翻湧,在嘔吐的前一秒。


    她丟下她們快步進了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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