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了我一束光!”張大才勉強睜開雙眼,氣若遊絲的說出了這句話。


    白若瑩正懷抱著意識不清的張大才,她的樣子像極了張大才曾經活著的母親。


    那時白若瑩躺在冰冷的床上,她的眼睛透過厚重的窗簾望著外麵明亮的天空。張大才每一次都乘坐夜晚的列車,在太陽高高升起的時候準時的站在她門前,用獨特有規律的節奏敲響她的門,可是今天,張大才遲遲未歸。白若瑩的心裏閃過一絲不安。


    這絲不安像水中的漣漪,由一絲變成了一陣陣,在白若瑩柔軟的內心激蕩著。


    她決定孤身去外麵尋找張大才,雖然張大才曾經囑咐過,在他到來的那天不管發生了什麽事,白若瑩千萬不能單獨行動......


    此刻,白若瑩正走在外麵曲曲折折的道路中,她沒敢朝大路走,盡量走沒有人的小路,走了還沒多遠,她就發現了倒在地上的張大才。


    這樣的狀況讓白若瑩慌了手腳,她跪在地上輕搖著張大才,當張大才說了那句話很久後,才逐漸恢複了意識。


    張大才粗暴的將白若瑩推到了一邊,大喊大叫著“你是誰?你想幹什麽!你有什麽目的!”


    白若瑩被張大才反常的舉動嚇到了,她睜著眼淚汪汪的大眼睛呆坐在地上,眼前這個熟悉的人提起了自己的背包,快速的從這狹窄陰冷的胡同中離去,無情的頭也不迴。


    白若瑩像個孩子一樣淒慘的哭著,可憐的樣子引起了過往三三兩兩人的注意。


    “小姑娘,你怎麽了?有人欺負你了嗎?”周圍人發出關切的聲音問道。


    白若瑩沒有迴答,隻是一直哭著。當周圍的人越聚越多的時候,白若瑩就站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當她有氣無力、充滿絕望的打開門時,發現張大才正好端端的坐在那裏,微笑的看著她。


    “親愛的,對不起!”張大才的道歉引來了陽光,昏暗的屋裏瞬間五光十色。“不是告訴過你,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在我來看你的時候不要去找我嘛!”張大才微笑著。


    “可是我......我等了你好久......我害怕......我......”白若瑩像個被提問的小學生一樣,整理著自己的言語。


    張大才充滿陽光味道的身體輕輕抱住了白若瑩,白若瑩感受到了許久未曾感受過的溫暖。於是白若瑩破涕而笑,原諒了他。


    蒸騰的霧氣中,張大才看著自己的身體,意識喪失前發生的事情讓他難以忘懷,從出生到現在,他見過各種各樣的人,狂妄,自大,自卑,恐懼,膽小,憤怒,悲傷,絕望......他從人類豐富的表情裏感受過各種各樣有意思的事,唯獨那個白發人,像個無底洞一樣,難以捉摸。而那種全身動不了和撕裂的感覺也是他未曾體驗過的。


    “來者不善”,這是張大才的最終結論。


    當他從霧氣中走出時,外麵的白若瑩吃驚的看著他。“親愛的,你...你的......你的頭發怎麽了?”


    張大才摸了摸他還濕潤的短發,並沒有什麽不同。


    “你快照照鏡子!”白若瑩躲在了站在鏡子旁的張大才身後。


    張大才依舊摸著自己的頭發,顯得異常淡定,雖然此時一頭原本的黑發已經變成了白發,這白發的亮度竟與昨夜相遇的白發人的發色一模一樣。


    那人的話語突然從張大才已經喪失了的記憶深處再次湧現。


    “留給你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已經夠了吧......”


    張大才隨即再次微笑著看向了身後像膽小如兔子一樣的白若瑩,“嘿嘿,本來想一會兒再告訴你的,喜歡我頭發現在的顏色嗎?”張大才一點兒也不喜歡,他想找到那個人,然後將他撕碎。


    可是,張大才並沒有帶他的武器,在看望白若瑩的這一天,他從不殺人。


    從三年起第一次見到白若瑩,第一次看望白若瑩,他就為自己定下了這個規矩。


    所以,即使他死在外麵,也不希望白若瑩前來找他。


    正午的陽光讓家裏沒有了一絲寒冷和黑暗,她看著正在澆花的張大才,從身後默默地抱住了他。


    張大才幸福的笑著,傻乎乎的像是一個傻瓜,純白色的頭發讓他顯得帥氣非凡,他輕握著白若瑩的手,肚子裏感到了饑腸轆轆。


    “親愛的,我們該吃飯了!”說完這句話沒多久,兩個人已經來到了曲曲折折的街上,張大才戴著黑色的鴨舌帽,盡量不讓自己的形象暴露出來,高大的身材在菜市場裏顯得與眾不同。


    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各種蔬菜水果的香味讓他們離開了剛才虛幻一樣的世界中,兩個人像一對兒恩愛的夫妻一樣,穿過了各色的攤位。


    白若瑩抬頭嘻嘻哈哈的看著這個比她高出一頭的男人,幸福的感覺讓她像個孩子一樣開心,腳下的路、周圍的人被自動的忽視了,她的眼裏,她的世界中,隻有張大才一個人,他就是白若瑩的蔬菜、白若瑩的水果、白若瑩的午飯、白若瑩的一切。


    “親愛的,你怎麽會躺在那裏呢?”白若瑩冷不丁的問道。


    “讓你擔心了,大概是我有些低血糖了吧,以後聽你的,包裏多裝些甜食!免得又讓你擔心......”張大才耐心的說著。


    “哼!你從來就不讓我省心!”白若瑩嗔怒著,手卻更緊的挽住了張大才的胳膊。


    兩個人就這樣走著,鬧著,不知不覺手中已經提滿了午飯需要的果蔬,準備返迴那個溫馨的小屋。


    張大才雙手感覺到有些發沉,心情卻無比的輕快,他望向了頭頂被遮蔽著的、露出了一絲光的天空,身邊的白若瑩依然像隻兔子一樣抱著半顆西瓜開心的蹦著、跳著。


    低下了頭的張大才朝沒有白若瑩的一邊隨意一瞄,一個頭戴草帽的人引起了他的警覺,在一堆蔬菜旁邊,他就像隻大老鼠蹲在那裏,他有些紅潤的手輕輕抬了抬他那寬大的帽簷,張大才驚奇的發現,他正是那個白發人!隻是這個白發人現在是一頭的黑發。他伸出兩隻手,又伸出七個指頭,“嘖嘖”的搖著頭,那樣子分明是一種嘲諷和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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