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春節的臨近,西昏縣城鄉各個街道的節日氣氛越來越濃厚了。有些商場店鋪的門臉早早換上了新的招貼,恭喜發財之類的祝福也多起來。步行街是縣城裏最古老的區域,以前是縣衙前的交通要道,如今被改成了百姓購物場所,最南端是服裝鞋襪及箱包區,往裏又是小百貨區,最北邊是瓜菜交易區,這些東西大型超市也有售賣,但是百姓就愛往這裏跑,物美價廉是一個重要因素。


    金凱枝陪著父親在步行街轉悠,一方麵采買過年東西,另一方麵也讓他感受一下西昏的風土人情。陳父是昨天跟著陳雷過來的,來到以後陳雷給妹妹打了電話,金凱枝一聽便開車過去把父親接了過來。陳父見到金凱枝很是興奮表示非要跟金凱枝去看看公司,陳雷兩口子隻好把他交給金凱枝照看。


    陳父在紅芝麻公司轉了一圈,說:“梅啊,看到你做了這麽大的公司,我真為你感到高興”


    “爸,你就別走了!這幾天領你看看西昏縣和咱們老家有啥不同……”


    “好!不過呢,梅啊,我想到菜市場看看,要想看地方真相就看人間煙火……”


    金凱枝說好吧,別看金凱枝在西昏生活多年,在縣城也辦公司好幾年了,可是一直在經濟領域發展,菜市場卻是幾乎沒去過,所以父親一提要去菜市場看看,金凱枝有些心虛,可也不好說拒絕的話,就領著老爹到步行街來了。


    別看金凱枝曾經也是地裏刨食的農民,瓜果蔬菜也沒少種,但那時是為了生活壓力之下隻注意能否賣到錢,如今卻是閑逛看到眼裏的卻是色彩美不美味道鮮不鮮,心情是不一樣的,直到此時金凱枝才覺得人和菜市場上那些收獲物沒什麽兩樣,都是在陽光下生活,都在隨時展示最好的一麵。


    從菜市場迴來,楚衝也結束了上午的值班任務,正在家中忙著準備做飯。金凱枝把買來的青菜和肉類交給楚衝,楚衝跟嶽父打個招唿之後下廚開始炒菜。金凱枝讓父親去看電視,她到廚房幫忙,誰知沒注意到轉身的工夫父親不見了。


    原來陳父看著小兩口忙碌,自己啥事也不用幹覺得過意不去,於是偷著下樓出了公司大門,他想到附近強調買一瓶好酒,但他卻忘了自己的情況,一來年齡漸大記憶力衰退嚴重,二來初到新地方對環境還不熟,所以找到商店買了酒以後,想迴來時卻忘了路,又不好意思問別人,明明紅芝麻公司的大樓就在不遠處,他卻朝著相反的方向顫巍巍走去,


    金凱枝在屋裏沒找到父親,就查看了公司監控,她看到父親出了門,消失在攝像頭視野所能達到的最遠處。金凱枝急忙順著消失的方向追,卻沒有看到父親的身影,她想:父親年紀大了,能走多快?怎麽就找不到呢?看著來來往往的車流,她發了愁。


    一輛車從她身邊駛過,為了等一個紅燈停了下來,裏麵隱約可以看到陳父在和司機交流著什麽。


    金凱枝給楚衝打電話,讓他開車出來尋找,沒一會兒楚衝的車子停到了她的麵前,上了車,這就開始了東一頭西一頭亂撞的尋人,可是附近街道都轉過來一遍,依然是蹤跡皆無,楚衝的頭就大了一號,心說哎呀,這老人家能跑哪去呢?他也走不快啊?莫非上天入地了不成?金凱枝更是坐立不安,隻埋怨自己太粗心,心說跟著大哥陳雷好些年都沒事,偏偏到自己身邊沒一會兒就弄丟了人,這要是讓哥哥知道了,該怎麽看自己呢?


    楚衝說:“要不行,就報警吧?讓警察幫著找……”


    金凱枝也隻好同意去附近的派出所,讓人家警察調一下監控,看看能不能有點方向,總這樣盲目找尋猶如大海撈針。


    一輛轎車內,滿頭大汗的陳父正在和司機說話。


    “我記得好像就是這一片……”


    司機耐心問詢:“老人家,聽口音你是外地人吧?知道你出來的地方叫什麽名字嗎?是小區還是工廠?”


    陳父說:“有幾排樓房……門口挺寬,門上有一個牌子,好像是什麽紅蘋果……”


    司機嚇了一跳,真是紅蘋果的話,那是二十裏外的一家幼兒園,自己剛才隻是看老人一個人在路上走過來走過去以為迷路了,就想著幫一下,沒想到老人啥都記不住了,這可咋辦?


    司機繼續問:“你出門多長時間了?”


    陳父想了想:“沒多長時間,我今天到女兒這裏,想和女婿喝點酒,就出來買酒,就忘了迴去的路……你們城裏就有一點不好,樓都長的一樣……”


    司機一估算老人這腿腳,短時間內不會跑那麽遠,一定是附近誰家的老人,幹脆我送到派出所吧!


    司機問:“你女兒女婿叫什麽名字?知道嗎?”


    “叫……叫……我怎麽想不起來女兒的名字了?昨天還念叨著呢!女婿名?好像是殺蟲劑的名字……”


    司機想,這麽盲目找,是瞎耽誤工夫,就送附近派出所吧!於是車子一轉彎,直奔附近的開發區派出所而去。


    開發區派出所內。


    金凱枝正在向警察描述著父親的樣貌,負責接待的警察其實早就知道金凱枝的身份,想當初她的公司裏發生案情時,曾經和這裏的警察打過交道,所以全是熟人了,警察安慰道:“別著急!我理解你的心情,慢慢說……”


    旁邊的警察聽了金凱枝的講述,調出相關街道的視頻,終於找到陳父在路上徘徊的身影,隨後看到有一輛車停到他的身邊,好像司機在和他說話,過了一會兒,陳父上了那輛車……


    正當警察和金凱枝確認情況時,派出所又進來兩個人,走到服務窗口這裏,其中一個年輕人說:“我碰到一個找不到家的老人,送過來讓你們幫著找找他的家人……”


    楚衝朝他那邊一看,頓時叫起來:“凱枝,你爸!”金凱枝就扭過臉來看,也叫起來:“爸!你跑哪去了?讓我們一頓好找……”


    警察讓金凱枝安靜下來,向報案人詳細了解失蹤人的情況,正好和視頻錄下的場景相吻合,再讓金凱枝仔細辨認,確認無誤。警察為了穩妥,又問陳父:“這是你的女兒嗎?”陳父看了看金凱枝,麵無表情的迴答:“看著眼熟,想不起她是誰來了……”金凱枝吃驚的望著自己的父親,她怎麽也想不到一會兒工夫父親就把自己忘了?


    警察對金凱枝說:“出現這種情況你是不能把他帶走的!”


    “可他真是我爸!”


    “你能拿出他的身份證明嗎?比如身份證什麽的……”


    身份證?金凱枝一想,壞了,老爸也沒帶身上啊!原來想著過兩天就送到哥哥那裏,所以就把身份證放到他那邊沒帶過來,誰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現在看來不給哥哥打電話也不行啊!得讓他把相關證明帶過來,想到這,金凱枝說:“我叫我哥過來,他拿著我爸的身份證明呢!他住在江溪市,離西昏沒多遠……”


    警察讓司機走了,迴頭來跟金凱枝說:“據我們多年辦案的經驗,如果你說的沒問題的話,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老人突發某種疾病導致的認知不全,所以抽時間到醫院好好體檢一下吧!另一種可能就是,碰到體貌特征一樣的了,比如失散的雙胞胎……”


    ……


    陳雷在接到金凱枝電話以後,終於風風火火趕來了,雙方見麵後,陳雷向警方出示了證明,這才簽字把人領出來。陳父在整個過程中一直把買的那瓶酒抱在懷裏,生怕會被別人搶走似的。走出派出所,陳雷和金凱枝商量把父親帶走,金凱枝自責的痛哭,可也隻能這樣,她硬塞給大哥一些錢,說是人雖然過不去,但是可以分擔一些哥哥的壓力,陳雷也沒有推辭。


    在車站,陳宏勇接到了張紅,兩人見麵時沒有其他戀人那種瘋狂擁抱的舉動,都顯得很冷靜,簡單的互相問了幾句話,陳宏勇就默默接過張紅的行李,相跟著上了陳宏勇開來的車。


    張紅想質問陳宏勇為什麽不主動跟自己聯係,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從後視鏡裏看到陳宏勇麵無表情的臉,歎口氣轉臉看向了外邊。陳宏勇也在偷偷看著張紅,他幾次欲言又止,異常冷靜的表麵下是一顆近乎破碎的心。他太愛她了,也正因為這樣,他隱瞞了好些事:母親遭遇電信詐騙欠下了巨額借貸,自己瞞著張紅開了一家公司,沒想到經營失敗,還有一個因素,那就是莫小涵的事,本來沒事了,後來她的家人不知聽信了誰的鼓動,三天兩頭找上門,讓陳宏勇對莫小涵負責……陳宏勇近乎崩潰了,於是決定故意冷落張紅,最後分道揚鑣,然後自己就可以毫無牽掛的離開這個世界了。


    張紅哪裏知道這裏的彎彎,所以心中對他有了怨言。這時恰巧車子經過濱之江,這是兩人當初相遇的地方,張紅突發奇想讓陳宏勇把車停下來,她要在這裏好好問問陳宏勇,為什麽這麽冷淡?


    還是舒緩的音樂,還是當年坐過的座位,隻是少了莫小涵。張紅和陳宏勇分別坐在兩端,服務生過來詢問需要什麽,還沒等陳宏勇說話,張紅就說:“給我來一杯亞曆山大,給他一杯忘情水……”服務生退下。兩人無言對坐,最後還是張紅打破了沉默的局麵:“陳宏勇,你……怎麽最近很少聯係我了?是工作忙嗎?”陳宏勇低聲說:“也不全是,反正最近沒心情……”張紅埋怨道:“沒心情?你是說和我交流沒心情嗎?記得當初你不是這樣的啊……”


    這時服務生過來送酒,張紅端起那杯亞曆山大,一飲而盡,由於太猛吞咽不及,接連劇烈咳嗽起來,陳宏勇默默取下剩下的忘情水,輕輕放到桌子上,示意服務生到別處去忙。


    張紅說:“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陳宏勇冷冷地說:“沒怎麽!就是沒心情……”


    “你要是對我有意見,直接說出來啊!為啥要對我不理不睬?之前你還說要娶我,為啥會突然變卦了?”


    望著張紅近乎崩潰的樣子,陳宏勇咬了咬嘴皮,說:“想知道真相嗎?好,我告訴你,本來我們都是一個地方的人,你非要異地創業,我們平時交流的時間少之又少,時間長了,感情哪有不會變淡的?再說你是總經理,自己卻感覺不到自己的氣場有多強大,員工沒事都躲著你走吧?難道你沒注意過嗎?而我?感覺比你的員工還不如,那些員工還能看到你的笑臉,可是我看到的永遠是一張麵無表情的臉……我受夠了!”


    張紅震驚,錯愕,她沒想到自己在陳宏勇心中竟然是這樣一個冷血的人,她高聲說:“難道我在你心中竟然是這樣的,可是你知道嗎?別看我外表強大,內心卻是個更需要人嗬護的小女人啊!”


    “現在說這些有啥用?感情淡了添再多的糖,都是徒勞的自我安慰……我們……分手吧!”


    張紅奪過桌上陳宏勇放下的那杯忘情水,猛喝了一大口,然後把剩下的都潑到了陳宏勇臉上……她一字一頓地說:“分,手,就,分,手!”


    轉身就走,卻一下子撞到了門框上,陳宏勇本能的想去上前查看,卻又停住了,心說不能給張紅一點幻想的理由,既然冷淡就冷淡到底吧!


    雖然被撞,但是並沒有阻止張紅的腳步,她衝出濱之江,來到陳宏勇的轎車後麵,打開後備箱取出自己的行李,在路邊攔出租車。陳宏勇平靜的看著張紅折騰,其實他的心在滴血……


    終於,一輛出租車停下來了,司機自動打開後備箱,卻沒想到張紅看也不看,徑直拉開車門,把自己連同行李一起塞進車廂,司機剛要提醒,一看張紅氣色不對,也就不再詢問,下車關了後備箱,重新上車之後,問:“上哪?”“溪田!”“西天?”司機嚇一跳,上西天誰敢拉啊?張紅又重複一遍:“南郊溪田社區!”出租車一溜煙跑遠了,原地隻留下淡淡的煙圈,一點點散開,融進淡淡的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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