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永川這個名字被突然叫起的時候,老李簡直恐怖到了極點,因為他自己就叫李永川。別說是這個總共見麵不超過十分鍾的陌生人,就連小楊大劉這樣的同行,也不見得能叫出老李的全名。


    這個人到底是誰呢?他是怎麽知道老李的名字的?又是為什麽非要跟老李杠上了呢?他這樣做究竟想要得到些什麽?


    這樣的問題,在這樣的夜裏,是這樣的費解。


    不過,老李卻隱隱覺得這個人絕非隻是要劫點錢財這麽簡單,當然,更不可能是圖老李的色相。


    窗外的黑夜完全無視放大頹勢的路燈,如同濃墨一般,慢慢將整個世界籠罩在陰森的氛圍之中。老李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恐怖的旋渦之中,無法逃脫。


    那個人又開始笑了,這次笑得很小聲。但笑聲卻如同刀割一般,劃過老李的心頭。他的名字,李永川,竟然被這個陌生人輕易地叫了出來,仿佛他一直在黑暗中監視著老李的一舉一動。


    老李的思緒飛速運轉,試圖找出這個神秘人的身份和目的。他迴憶起自己最近的行蹤,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線索。這個人就像一個幽靈,突然出現在他的生活中,讓他感到毛骨悚然。


    “李永川,打開車門吧,跟我去一趟嵐城機械廠。”


    那人的語氣異常平靜,仿佛在敘述一件跟吃飯睡覺差不多的尋常事情,然而老李,不,應該說是李永川,因為這一句簡單不過的話,卻差一點擊碎了他的心理防線。


    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李永川試探的問了句:“你……你是誰啊?”


    此話一出,就連對方都愣了,突如其來的對話讓他自己也不知道該不該做出迴答。


    聽到外邊沒了動靜,李永川知道這個方法可能管點用,於是,他小心翼翼的從座椅上下來,略微平複一下心情,繼續說道:“不管你是誰……嗯……咱不待這麽玩兒的……你跟大哥說說,你……你……想要啥?”


    其實,李永川害怕對方迴答,他怕對方直接表明歹意,那樣自己就徹底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開門,我上去說。”


    從那人的語氣裏,李永川讀不出半點安撫自己的消息。不過,可以判定出對方是個比自己年輕的人,聲音沉穩,似乎還透著那麽一股子狠勁。


    李永川身子向後仰,希望汽車側邊的梁柱能遮擋一下自己的恐慌。不知所措中,他的手無意識的碰到了揣在褲兜裏的手機,這個硬邦邦的東西,簡直給他注入了極大的勇氣和希望。


    李永川掏出手機,也不管外邊的家夥是不是能看見,解鎖屏幕後,立即點開通訊錄,他想先求助一下離著最近的小楊和大劉,三個人一起,就算擒不住那家夥,至少也會趕走他。


    然而,點開通訊錄之後,李永川徹底傻眼了——通訊錄裏空蕩蕩的,一個聯係人也沒有。再點一下通話按鍵,通話記錄也是空的。


    李永川哪敢多想,他立馬打開微信,沒錯,裏邊照樣是空的。簡直和新賬號沒什麽區別。


    李永川鎖上屏又打開,壁紙是自己喜歡又一輩子也買不起的跑車,李永川在屏幕上畫了個“z”字型,手機順利的解鎖,接著一堆花花綠綠的軟件圖標在狹小的空間裏擠得滿滿當當,這次他直奔通話按鍵,因為他要報警!


    沒錯,就算是一個聯係人的方式也沒有,還是可以輸入號碼報警的!


    然而,奇怪的事再一次發生——手機竟然沒有撥號鍵,隻有一個白色的方形。李永川試著在1的位置點了點,絲毫沒有任何輸入的信息,點擊其他位置,仍然無濟於事。


    “嗖!”


    微信來消息了!


    李永川心中剛剛熄滅的希望之火瞬間又被點燃了,雖然一時沒認出來是誰的頭像,但是他隻要是個活人並且在線,就可以求助。


    李永川慌忙去點擊對話框,生怕晚了一秒鍾對方就下線了,對方隻說了一句話:沒用的,別抱什麽幻想了,還是打開車門吧。


    “啊!”


    意識到給自己發消息的人正是守在車子外邊的那個家夥之後,李永川身體猛地一抽,手機順勢從手掌滑落,一聲悶響,紮進駕駛座椅的縫隙。


    “完了,今天徹底是完了。”李永川隻有這一個念頭,他仿佛成了一隻正在泄氣的氣球,容不得半點反抗就瞬間疲軟下去,就連骨骼也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他身子軟趴趴的,不住向下滑,多虧座椅邊角的支撐,才沒鑽到方向盤下方。


    寂靜來得似乎有些不合時宜,突然的沉默單獨把恐怖剝離攤在李永川的麵前。遠處好像有什麽動靜,但又實在是太遠,分辨不出究竟是真是假。


    在不了解對方的前提下,猜測無疑會對自己極其不利。


    這個人究竟在車子外邊幹嘛?是站是坐,是退縮還是冷笑,是刻意苦等還是知趣離開,都不得而知。


    越猜越慌,越慌越猜,越壓不住。


    然而車外的人似乎很懂這一套,故意一聲不發,用這種完全沒有什麽成本的寂靜,對李永川進行最殘忍的心理碾壓。


    時間越長,效果越狠,越躲不開。


    誰也不知道這種無聲的對峙會持續多久,更不知道對峙一旦結束,將會發生些什麽。也許上一個慘遭不幸的出租司機在遇害前也是受了如此的恐嚇吧。


    李永川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眼淚和鼻涕也不由自主的往外流。他真的怕了,他怕像大劉說得那樣登上第二天的報紙或者是新聞頭條,他怕認識和不認識自己的人議論自己,也怕自己死的很難看,怕很快就會被忘記。


    “嘿!幹嘛呢?!不就是去嵐城機械廠嗎?上我車!”


    突然間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打破了漿糊一般的寂靜,他沿著李永川的汽車尾部慢慢往前走,在左前門的位置停了一下,說完話,他又輕輕拍了拍車梁,像是拍在李永川的肩膀那樣,親切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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