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英子家去的路上,我心裏頭大體有了主意,半年前,親眼目睹過一迴老道給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招魂。


    師傅當時用茅草,三兩下就紮成了一個活靈活現的小人,將那孩子兩滴血滴在了那稻草人的身上,用紙折成一件衣服,上麵寫著孩子生辰八字。


    穿上之後嘴裏一陣叨叨,後來才知道是在叫那小孩的名字。


    沒多大功夫,我就覺得周圍天色一暗,師傅直接把那稻草人扔到了火盆裏麵點燃,再看的時候,那孩子已經睜開眼睛叫媽媽了。


    我沒師傅那本事,草人也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紮的,按師傅的話說那得有一定的道行,心無雜念。


    有沒有雜念我不懂,反正這道行肯定是不夠的。


    退而求其次,我自己想了個法子,找出一張黃紙當著英子娘的麵問好了,她閨女的生辰八字,正麵畫了一個小人兒,用的是英子的血,在後麵寫字。


    “你這能行嗎?”


    村長看我畫的歪歪扭扭,手一個勁的發抖,有些不太相信的樣子。


    “要不你去?”


    “別,大侄子,我相信你!”


    按理說,施展這法子最好有英子的直係親屬在,畢竟那一縷分散的魂魄多少還是存著些記憶,有親人在操作起來也能簡單些。


    不過這狗日的村長一聽說要到林子裏去,恨不得當場尿到褲襠裏。


    臨走之前,我特意把村子裏年紀最大的兩位老人叫了過來,當著他們的麵讓村長賭咒發誓,隻要我能把英子病治好,迴頭就把她嫁給我。


    村長黑著臉就好像是死了爹一樣,不過還是咬牙答應下來。


    要知道我這可是拿著命去拚的,能不能迴來還兩說,當然要提前做好準備,省得這孫子,來個一推三六五,翻臉不認賬。


    臨出門的時候,豪氣萬丈,當我看到那林子邊兒的時候,肝兒都顫了。


    英子進去直接魂兒都嚇飛了,就算我有兩把刷子,也未必能夠扛得住。


    但如今趕到這份兒上了,開弓哪有迴頭箭。


    “師傅誒,您老人家在天之靈可要保佑我啊!迴頭給你燒紙錢……”


    日出東方,現在天地間陽氣初始,正是那些邪祟之力最弱的時候,我把心一橫,邁步向前走。


    感覺這裏應該差不多了,恭恭敬敬點了一炷香,一邊嘴裏不斷念叨著英子的名兒,笨手笨腳的把那張黃符折成了紙鶴的模樣。


    雖然道具不一樣,不過道理應該是相通的,如果英子那一縷孤魂有所感應,肯定會把這紙鶴當成是自己的本體,直接鑽了進去,隻要這紙鶴,稍微那麽一動,也就大功告成了。


    第一次做這種勾當,著實沒底,隻能祈求師傅保佑。


    可是我念叨了半天,那香也燒了差不多一半兒了,紙鶴楞是啥動靜都沒有,可把我急壞了。


    招魂這碼事兒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幹的,把香點了之後,不管能不能成三天之內都絕對不可以再試,畢竟這有違天道容易招來禍端,對魂魄也是一種損害。


    想起那心上的人兒,還眼巴巴在炕上等著呢。


    我狠了狠心捏起紙鶴,拿著香又往前走了三步,現在我可是已經進入到了這林子的範圍。


    生平第一次來到這裏,之前的種種傳聞不斷充斥著我的腦海,怎麽看都有股子陰森森的意味。


    就覺著身子周圍就好像是降了一層寒霜般,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不過好在師傅這件衣裳倒也禦寒,慢慢的適應下來。


    我抖著手把香又給插迴到了地上,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嚇的。


    “英子,你要是還記得我,就出來看我一眼,我帶你迴家!”


    “你還記得嗎?去年咱倆一起鑽苞米地的時候……還有上迴我不小心偷看你洗澡……還有……”


    為了能盡量的增加成功幾率,我可是把兩個人之間那點兒小秘密都給說了出來,然而那隻鶴還是一動不動,好似長在地上一般。


    “英子別玩了,跟哥哥迴家吧!”


    一根香,燒得差不多,隻剩下手指頭的長短,看樣子今天,這功夫算是白費了。


    我有些不甘心,看了一眼頭頂上方的烈日驕陽,看也不看那即將燃盡小半炷香,直接捧起了紙鶴,又向前邁了三步。


    就這一米多的差距,立刻就體會到了什麽叫天差地別。


    眼前一黑,就好像是開了電扇似得的,林子裏的樹葉唿啦啦的被一股子陰風帶動著,向我卷了過來,我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了。


    可是現在想要後退,都已經迴不去了,也沒見有什麽東西,但整個身子就好像是被膠水給粘了,幹瞪著眼珠子就是沒法動彈。


    “師傅佑我!”


    我也實在是沒詞兒了,情急之中,張嘴就把自己的舌尖給咬破。


    疼得我當場眼淚就流了出來,不過身子倒是一鬆。


    舌尖乃是人體精血聚集的幾處絕佳地方之一,在這當口身子動不得,也隻有這麽一招了。


    大喜過望之下,趕快就往後退,不過剛剛後退半步,手裏麵原本緊緊捏住的紙鶴好像是跳動了一下。


    是英子!


    看來我這手段還真的是起作用了,英子的那一縷孤魂已經被我給收了,還沒來得及高興呢,調皮的紙鶴唿啦的一下子從我手裏蹦了出來,被風給卷到了林子裏。


    “英子你玩兒我呢?”


    在這一刻,我感覺天都要塌了,這紙鶴要是落到了林子裏麵有個閃失,英子這縷殘魂可就算是廢了。


    “去你大爺的,老子拚了!”


    我紅著眼睛,邁步就衝了過去,一把將紙鶴攥在手心兒裏,轉身就要往迴跑。


    然而好不容易,咬破舌尖給我帶來的這麽點轉機,已經是稍縱即逝,現在就算我把舌頭咬掉了,也都於事無補了。


    陰風撲麵而至,強烈的氣壓,擠的我已經是快要窒息,原本晴空萬裏,現在頭頂卻是一片霧蒙蒙,老天爺都不肯幫我了。


    隻怪我學藝不精,又沒做好萬全準備,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就在我以為這短暫的一生就要在這小樹林裏麵,被終結的時候,忽覺身上一沉,就像是有人在肩頭拍了一把,胸悶之意大減,而後聽得前麵不遠處傳來一陣轟鳴之聲,就好像是誰放了個二踢腳。


    漫天的雲霧迅速散開,剛才那股恐怖的氣壓瞬間消失不見,我把拉屎的勁都使出來了,一口氣向前狂奔了數十米,這才停了下來。


    終於是逃離了那片林子,我驚魂未定的扭過頭看,地上的那炷香已經不再冒煙了,再晚上那麽一小會兒,我可真的就要歸位了。


    “剛才是咋迴事,難道真的是師傅在保佑我?”


    正準備把紙鶴收好,一低頭,發現好好的衣服居然是裂了一條大口子,衣服裏麵像是鑲著些許金色的絲線,不過看的不是太真切。


    不過那裂口卻猙獰無比,並不像是被什麽劃破的,反倒像是硬給撐開的。


    這更加讓我懷疑師傅真的是在天有靈,否則的話,剛才的情況實在是難以解釋。


    查看衣服的功夫,鼻子裏聞到了一股燒黃紙的味道,這味道對我來說太熟悉了絕對不會錯,向周圍看了一圈,發現不遠的草叢裏麵剩下了小半張黃紙,還沒有燒幹淨。


    我緊張的向周圍看了一圈,除了我以外,這裏也沒別人。


    但這張黃紙肯定不是我點的,按理說這村子裏麵,除了我那已經死了的師傅以外,也就我懂得些許,這樣的手段。


    眼下這局勢,剛才絕對有人在這裏,而且我記得之前那一聲響動,好像就是從這裏發出來的。


    “md!師傅顯靈跑這裏給我布陣來了?”


    感覺後背一陣涼颼颼,不過好在任務總算是完成了,小心翼翼護著懷裏的紙鶴唿哧帶喘的跑迴了英子家。


    “咋樣了?”


    英子娘早就在門口翹首以盼,看到我之後滿臉期待。


    我趕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生怕驚擾到了英子的那一縷殘魂。


    來到屋子裏麵之後,英子依舊老老實實躺在炕上,雙目緊閉。


    把閑雜人等都給趕了出去,我取下了英子的一縷頭發,和著那紙鶴一起點燃,扔到了火盆裏,然後就靜靜地等待。


    等到所有東西都燒成了灰,炕上傳來了英子咳嗽的聲音。


    “好了,醒了醒了!”


    外麵看熱鬧的人連聲驚唿,英子坐起身,有些埋怨的看著我。


    “你剛才都攥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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