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先生的出現像是投入平靜水麵中的一顆石子。


    漣漪散盡,水麵依舊平靜。


    除了這幾人十分團結的都看甄先生不順眼之外。


    “你賴在我家到底要幹嘛?”駱華意越看越覺得甄先生膈應,“這麽大個城市,你就沒別的地方能去了?”


    程徵仰頭皺眉看著已經光速適應的甄先生,脖子有點兒疼。


    對方正倒掛在屋頂吊燈的陰影之中,手裏拿著雞毛撣子打掃巨大的水晶吊燈。


    這人能在影子之中自由活動,就沒有他打掃不到的衛生死角,簡直是先天清潔工聖體。


    “啊,”甄先生動作不停,“其他地方都是死氣沉沉的,隻有你們這還有點意思。”


    “你們放心,我留在這兒也會盡力展現自己的價值……這個地方怎麽掃不幹淨?!”


    男人隨手將雞毛撣子丟進影子之中,換柔軟的絨布和清潔劑來擦。


    “咯吱咯吱咯吱————”


    駱華意和程徵被這尖銳的摩擦音吵得耳朵疼。


    辛鵲在廚房檢查甄先生有沒有給食物下毒。


    駱華意拉開門進來,蹲到她身旁壓低聲音,“為什麽留下他?他能信任嗎?”


    辛鵲放下手裏的麥片盒子。


    “你看我有那個趕他走的能耐嗎?”她吐槽了一句,“殺又殺不死,趕也趕不走,而且他知道我們的定位。”


    “倒不如說是他直接賴在這裏了……隨機應變吧。”


    駱華意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精神又緊繃起來。


    “哎,”他歎了口氣,“還以為能休息幾天,沒想到又殺出來一個他……”


    晚飯時甄先生十分厚臉皮的要坐在辛鵲旁邊。


    駱華意“!!!”


    “很明顯她是領頭羊,”甄先生被辛鵲黑著臉提溜走時十分禮貌的解釋,“在人類的職場之中,新入職的下屬主動接近組織的領頭羊並示好,不是很正常的上升手段嗎?”


    駱華意:“你這樣的在職場上有專門的稱唿。”


    甄先生謙虛請教,“請講。”


    駱華意嗬嗬一笑,“奸臣。”


    甄先生:“……貶義詞。”


    他反應過來,禮貌發問,“您在罵我?”


    駱華意將菜往辛鵲麵前拖了拖,“這是對職場新手的善意解答,你還得謝謝我呢。”


    甄先生眉頭一皺。


    總覺得他的禮貌姿態好像在這幾個人麵前什麽用都沒有。


    “你先前說,駱華意現在的能力是因為他是審訊方案中的中心角色,具體是怎麽迴事?”辛鵲的重點還是放在甄先生手中的情報上。


    甄先生這次笑得人畜無害,更加謙和,“請說【真抱歉,我不應該縱容下屬職場霸淩新人】,我將馬上向您無私分享自己手中的所有信息。”


    程徵在劍拔弩張之中,默默伸出筷子飛快往自己的碗裏夾蝦球。


    跟在辛鵲手下輔助她這麽多年,他可太清楚自家老板的性子了。


    她不是普通的記仇,是心狠手辣睚眥必報。


    因此他端著自己的碗筷,拖著椅子往後一移,趕在屍體倒在餐桌上之前離開戰場。


    “哎哎哎,你死可以,別倒在我辛辛苦苦做的菜上啊!”駱華意眼疾手快拎著甄先生屍體的衣領往後丟開。


    程徵見飯菜沒被汙染,立刻拖著凳子迴到原位。


    天塌下來也別妨礙他吃飯。


    ……


    甄先生最終還是趕在晚飯結束之前複原迴原樣,坐到餐桌之前。


    “對了,”他姿態優雅端起水杯漱口,偏頭看向程徵,“管家,請問我的房間在哪裏?”


    程徵“……”


    要不老板你再弄死他一次呢。


    “……即便隻是作為特助,在照顧雇主的飲食起居上也算不上稱職。”甄先生輕飄飄撂下一句評價,避開駱華意要殺人的視線,重新走進陰影之中。


    片刻之後,二樓某一間客房的燈亮了起來。


    “無事獻殷勤。”辛鵲抬手捏了捏眉心,頭疼不已,“躲不開,隻能多提防對方一點了,你們最好別放鬆警惕。”


    程徵被甄先生膈應的連二樓都不想去,幹脆搬到三樓去睡了。


    “你不去休息?”辛鵲從衛生間出來,見駱華意坐在沙發上發呆,眉頭一皺就開口趕人。


    駱華意轉過身看向辛鵲,女人上身隻穿了一件黑色的運動背心,寬鬆的拖地褲褲腰掛在她胯骨上方,褲腰和背心下擺中間的馬甲線格外引人注目。


    他還是頭一次見辛鵲穿的這麽居家。


    視線不由自主落到她裸露在外的胳膊上。


    略瘦,並不粗壯,但從肌肉線條也能看出來辛鵲是實打實的練家子。


    她脖子上掛著白絨絨的毛巾,沒擦幹的水珠順著側臉滑落下來,發絲一縷一縷的,顯然是剛洗漱完的狀態。


    以往辛鵲穿著外套,隻能看出她稍微高一點,甚至在寬鬆的衣服裏襯得還有點瘦弱。


    駱華意的思維迅速發散。


    難怪之前在她手裏吃那麽多次虧……


    “別墅多了個外人,我睡不著,”駱華意迴過神來,知道辛鵲又想把他從一樓攆走,“聊會兒?”


    辛鵲“……”


    駱華意起身去找吹風機,“你頭發就這麽濕著……不怕感冒?”


    辛鵲算是發現了,這人就是個安靜不下來的性子。


    “我來,”駱華意拿著吹風機躲開辛鵲要奪過去的手,“你坐著就好。”


    辛鵲敏銳的察覺到周邊裝修的變化,放下去搶奪的手。


    空間又在迴應駱華意的想法?


    唿唿的機械風聲,頓時侵占住兩人的聽覺。


    駱華意盯著麵前來迴飛舞的,不斷被他手指梳開的潮濕發絲,關注點越來越奇怪。


    辛鵲頭發並不長,最長的那部分也才到肩膀下麵一點。


    在駱華意對辛鵲的印象中,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半紮,或者幹脆向後隨手一攏披散著。


    將停止工作的吹風機隨手放到一邊,男人慢慢抬起手,從身後圈住她的脖子,側臉碰到溫熱尚未褪去的發絲,洗發水的氣息侵占了男人大部分嗅覺,讓他不由自主收緊了一些胳膊。


    “辛鵲……”男人慢慢閉上眼,聲音越發低啞,渾然不覺兩人已經站在駱家老宅之中,眼中隻有女人站在他身前的模樣。


    窗外多年未曾侍弄的花牆,附耳細聽,能聽到荊棘緩緩生長的輕微聲音。


    星星點點的薔薇花苞不知什麽時候點綴在荊棘枝頭,像散落在頭頂夜空的繁星似的。


    “辛鵲……”駱華意低聲去喚她的名字,整顆心整個人,都為她沉淪。


    曾經刻意壓製的情緒被鼻尖女人的氣息誘哄著逐漸放鬆,順著她逐漸刻進自己心底的身影,像廢棄工廠無人打理的荒草植株,野蠻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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