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一覺睡醒翹著尾巴伸懶腰,晃晃悠悠去飯碗旁溜達,見沒有貓糧下來,又去臥室找人。


    輕輕一跳就落在床邊上。


    白晝亮堂堂的,柳扇臉埋在被子裏睡覺,半夢半醒間有些迷糊。他感覺床邊有什麽動靜,伸手去摸,摸到一片毛茸茸。


    “這是什麽?”柳扇忘記自己養了貓,伸手捏了捏,還在猜是不是老鼠,心提了起來,直到小貓發出咪嗚的聲音,他才將心落下,“原來是我的貓。”


    “咪咪。”柳扇半睜開眼睛摸了摸小貓頭,耳邊響起唿嚕嚕聲,摸著貓的手都在隨之輕顫。


    空氣被咕嚕聲攪得軟綿綿的。


    “下去。”冷硬的聲音自床邊傳來,小貓耳朵立起,頭轉向床尾,喵嗚一聲跳了下去。


    柳扇維持著半張臉埋進枕頭裏的姿勢,盯著謝聞逸。


    謝聞逸對趕走小貓毫無愧疚,他坐在床邊,牽著柳扇的手,“別摸貓。”


    “那摸你?”柳扇喉嚨有些幹,說話聽著黏糊糊的,謝聞逸遞給他一杯水,傾身,抓著柳扇的手放在自己臉邊,說,“好啊。”


    ……


    柳扇抽迴手,沒抽動。


    謝聞逸吻上柳扇的手背,他的臉背著光,顯得深邃,此刻他注視著柳扇,以一種纏綿的姿態摩挲臉頰旁的手掌,眼眸深深的,竟在某個瞬間讓人以為是幽深森林裏未知的瞳孔,可他言語調笑著,又讓人覺得是錯覺,“我會吃醋的。”


    他希望柳扇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希望能得到全部,這些瘋狂的念頭曾經被扭曲著宣泄,後來被壓抑著,而如今,謝聞逸直白地告訴柳扇,即使是調笑的語氣。


    “能不能隻看著我。”謝聞逸貼近自己的身體,寬闊的身體投落一片陰影,有種壓迫感。


    柳扇看著他,聽著他如此坦白的話語,竟有種觸及謝聞逸真心的感受。


    毫不掩飾的占有欲被白晝撕裂,顯露出深淵般的心髒。


    柳扇的手還被謝聞逸抓著放在臉頰邊,他拍了拍謝聞逸的臉,說,“不能。”


    “沒關係。”謝聞逸笑笑,半邊身子壓上\/床,陷進柳扇柔軟的被窩裏。


    柳扇感覺不太對,還沒說什麽,眼前謝聞逸的臉突然放大,隨後嘴唇觸及一種幹燥,一種濕潤,一種不屬於自己的柔軟。


    (……)


    柳扇覺得謝聞逸是想一次補迴來。


    小貓從縫隙裏擠進來到處聞,柳扇看著,腦子裏想起之前謝聞逸說貓能看懂,正在褪去紅\/潮的臉頰又染上紅,忽而一下用被子蒙住臉。


    “不熱嗎?”謝聞逸把柳扇臉上的被子掀開,把貓趕出去,迴到柳扇身邊,說,“騙你的。”


    “什麽啊。”柳扇否認。


    謝聞逸不說話,抱著柳扇,在此刻他覺得自己達成目的——柳扇隻看著自己,被自己擁有。


    但這種感覺又轉瞬即逝,就像生活困苦的人短暫地用酒精麻痹自己,達到無憂無慮的極樂天堂,可在酒醒之後,又跌迴現實,重新麵對不願麵對的一切。


    於是循環往複,始終在虛假的極樂世界。


    在這一刻,謝聞逸突然意識到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便是維持這幻境,不斷地飲下烈酒。


    他得到柳扇,但又沒有。


    是因為柳扇不愛自己,所以自己才永遠無法達到目的嗎?


    曾經,謝聞逸會去猜,去嚐試,用各種手段,但現在,懷裏的柳扇暖融融的,他看著他,感覺那是所有的答案。


    於是謝聞逸問,“如果你愛我,你會一直看著我,一直屬於我嗎?”


    唿吸正在交融,肌膚相貼處有淺淺的汗水,分不清是誰。


    柳扇舔了舔唇瓣,下一刻,嘴邊送來一杯水。


    他喝了兩口,又卸力躺在床上,看著撐起身體低頭看自己的謝聞逸。


    他被從高而下地注視著,但天地又好像倒轉了,窗戶流淌起來,桌子也流淌起來,就連躺著的床也蕩蕩漾漾,似乎一切都在消融。


    隻有柳扇。


    隻有謝聞逸。


    隻有肌膚相貼的兩人。


    柳扇目光平齊謝聞逸,說,“不會。”


    “這樣嗎。”謝聞逸點點頭,柳扇不會說謊,他知道那是真正的答案,在這瞬間,謝聞逸明白之前的一切都是無用功,他的嚐試是錯誤的。


    他走在錯誤的路上。


    好在謝聞逸為了達成目的,很聽勸。


    “那要怎樣才會。”


    “永遠不。”


    “為什麽。”


    柳扇沒有迴答,反而問起,“柳米現在在做什麽。”


    “在外麵玩玩具,也可能在吃飯。”謝聞逸沒有因為柳扇岔開話題而惱怒,誠實迴道。


    “貓就是這樣的。”柳扇看著謝聞逸,“我養了柳米有一段時間,我確定它最信任我,最依賴我,最愛我。”


    “它會送我禮物,向我露肚皮,睡在我枕頭邊上。”柳扇說著養貓的趣事,和謝聞逸之前的問題毫無關係。


    但謝聞逸靜靜地聽著。


    “你覺得柳米愛我嗎?”柳扇問。


    謝聞逸點頭。


    動物沒有愛,但這一切確實是最接近人類所稱的愛的舉動。


    信任、依賴、性命相托。


    “比起狗我更喜歡貓。”柳扇拍了拍謝聞逸撐在自己臉邊的胳膊,示意他躺下來。床墊輕輕晃動,謝聞逸半靠在柳扇身邊,聽他繼續說話。


    “比起狗,貓似乎更有‘人格’。”


    “我明白。”


    無需多言,謝聞逸理解了柳扇的意思。


    柳米最愛柳扇,它會等待柳扇迴家,一起蜷曲著睡覺,但不會隻注視著柳扇,還會曬太陽,追逐風和蝴蝶,雄心勃勃地想要抓住一隻小鳥。


    但貓和飼主有波動的距離。


    “所以你也是一隻貓貓嗎?”謝聞逸問。


    “……”柳扇手肘撞了下謝聞逸,“我怎麽會是貓呢,我是人。”


    “比喻。”


    兩人鬥了會兒嘴。


    而後流淌的一切都歸於現實的平靜。


    謝聞逸環抱著柳扇的肩膀,使得柳扇的頭靠在自己身上,他說,“可是我一直注視著你。”


    也將一切屬於柳扇。


    並且貪婪地想要柳扇也如此。


    可柳扇不會。


    “但沒關係。”謝聞逸說,隻要他一直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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