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我失去了我們的孩子……如果當年他生下來,現在該十三歲了……”


    寒風蕭蕭,秦湛捏著煙,擰眉看著柳錚。


    那個孩子,生下來?


    秦湛踩滅煙頭,朝柳錚走過去:“你看不到秦謝嗎?他也是你的兒子。”


    柳錚不太高興,豎起手指抵在嘴唇:“噓,別在他麵前說秦謝,秦謝又不是他的兒子,他會不高興的。”


    秦湛的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


    轉頭看著靜靜佇立的墓碑。


    下方的立碑人寫著:妻,杜鳳卿;子,霍奕修。


    心裏更煩躁。


    他強行把柳錚帶走。


    本以為把她帶來霍維揚的墓地,讓她看到墓碑上的字,她能清醒過來,她連在墓碑上留名的資格都沒有。


    可柳錚接受的,隻是霍維揚死了。


    死前兩人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坐上車,秦湛冷聲道:“霍維揚早就死了。他死之前,立下遺囑,讓霍奕修娶淩昭。他把妻子、兒子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當當,唯獨沒有你的份。你還不清醒嗎?”


    “如果他真心想要你,在你說懷孕的時候,他就會拋下他的兒子妻子,跟你遠走高飛!”


    柳錚咬著唇,手指攥緊了:“秦湛,不許你說他的壞話。他很好,錯的是杜鳳卿。是她拖著霍維揚不許他離婚。”


    “你是那孩子的舅舅,你應該幫我一起,找杜鳳卿報仇。”


    秦湛捏了捏眉心,想要說什麽,手機響了。


    李夫人打過來電話,讓他去一趟李宅。


    秦湛掛斷電話,對柳錚說:“阿姨讓我去一趟,我先送你迴酒店。”


    柳錚來南城時,作為親侄女,在李宅客住了幾日。不過李市長身份特殊,柳錚又有國外背景,沒幾天就安排到酒店入住了。


    柳錚撇嘴說:“阿姨真偏心,跟你走得那麽近,我去她家住幾天,她就趕我走。”


    “阿姨那不叫偏心,我也沒住在阿姨家。你要是打算長期留在南城,就給你在這買套房,公寓,或者別墅你自己選。”


    柳錚扭頭看他:“可以把之前的霍家宅子買下來嗎?我知道以你的本事,你一定能行的。”


    秦湛沒迴答,徑直把她送去酒店。


    再去李宅。


    李夫人像是去參加了太太們的聚會剛迴來,手包放在茶幾上,脫下的衣服外套遞到保姆手裏。


    她看一眼秦湛,讓他坐。


    秦湛從善如流,順手拎起茶壺倒茶。


    李夫人捧起茶杯暖手,看他一眼,不滿地問:“你這是又從哪裏迴來,這麽冷的天,還陪小姑娘到處亂晃呢?”


    秦湛苦笑:“柳錚在,我哪有閑心到處溜達。”


    他喝一口潤澤紅茶,身子靠在靠墊上,歎一口氣。


    “她精神頭還那樣?”


    秦湛沒迴答。


    李夫人皺了皺眉,說:“讓她歇了她的心思。霍維揚都去世多少年了,她還鬧騰什麽,當年搞出那麽大的事情,還不夠她折騰的嗎?”


    十四年前霍家出事時,李夫人跟李市長正在小地方,那時候的李市長隻是個縣級市領導。


    但現在不一樣了。


    若當年的事情翻出來,對李家會有影響,對萬柳集團、或是秦家,霍家,都是一場風暴。


    秦湛抿唇想著什麽,李夫人見他不說話,道:“你還在為你姐姐抱不平?”


    “愛上一個有婦之夫,她有什麽可留戀的。我聽說,她跑去霍太太那裏,把霍太太弄得腦溢血了。今年的商界論壇大會,霍奕修沒來。”


    商界大會是政府組織的,不過南城不是主辦方,李市長雖沒參加,但派了商務部部長前去。


    部長夫人昨天打牌時就跟她說了,霍奕修沒去。


    霍奕修是南城商界的一張名片,他沒去參加,讓平江的人很沒麵子。


    “……霍奕修這是在警告我們呢。”李夫人雖然生氣,可也沒辦法。


    柳錚把霍太太氣到腦溢血,霍家不可能一點動作都沒有。


    霍奕修不聲不響,給李家上眼藥,讓她來管控柳錚,還有秦湛。


    秦湛咧咧嘴,對霍奕修沒去參加大會的事一點兒都沒放在心上,淡淡的說:“我知道。”


    “你知道?”


    秦湛點頭,那場宴會他去了,當然知道。


    霍奕修手段高明,隻是少參加一場大會,就搞得阿姨姨父生氣,來敲打他。


    “霍家這一年出了很多事情,霍奕修不去參加大會,也有可能隻是避風頭,免得被人嚼舌根。阿姨,你別太看得起他。”


    “他對整個南城來說,還沒有那麽重要。況且,阿姨你若這次退了一步,以後還怎麽掌控君海科技的話語權?”


    李夫人沉了口氣。


    本來她是有信心的。


    可是柳錚突然迴來,讓人不得不迴憶往事。在柳家看來,柳錚少不更事,被老男人欺騙,未婚懷孕弄到精神失常,柳家一直把責任怪在霍家頭上。


    可李夫人不能那麽想。她做了多年官太太,站在普通人角度想,柳錚作為第三者,禍害了別人的家庭。她沒有理由找人家報複。


    因為她覺得沒有理由,對霍家多少是心虛愧疚的。


    “我聽人說,柳錚也去見過了淩昭,你怎麽沒跟我說?”


    秦湛眉色淡淡:“沒說,就是雙方和解了,沒有恩怨,也就不存在報複。沒什麽可說的。”


    “和解?淩昭能答應和解?”


    “給了補償金,柳錚當她的麵道歉了。淩昭沒有為難她。可能她也不想為難她自己吧。”


    霍家做了那麽多對不起她的事情,她不也放下了,原諒他們了嗎?


    李夫人糾結的眉毛舒展開:“她倒是退一步海闊天空。柳錚要是有她的心性,就不會把自己逼成這樣了。”


    秦湛扯了扯唇角,李夫人又說:“她肯放下,那柳、霍兩家的恩怨,就少了一些輿論紛爭。”


    上一代的桃色緋聞,比起年輕人的桃色緋聞,要少了些香豔色彩。


    隻是霍維揚跟柳錚這麽大的歲數差距,若被爆出來,依然是勁爆的。


    李夫人說:“霍奕修應該也不想讓人知道霍維揚的那點風流事跡。可是他母親病成這樣,他不可能什麽都不做……”


    ……


    迴了南城的霍奕修第二天正常去公司工作。


    沒多久,霍奕姍竟然氣衝衝地去了公司。


    啪一聲,她將手機丟在他的辦公桌上。


    霍奕修看了眼那手機,淡淡看著她:“你這是在做什麽。”


    霍奕姍抓起手機解鎖,再把手機塞到霍奕修的眼皮子底下:“你自己看看吧!”


    視頻中,一男一女出現在霍維揚的墓地,柳錚把一隻男嬰娃娃放在了墓碑前麵。


    他們在墓前停留了很長時間,最後是秦湛半拖半抱帶走的。


    霍奕修的臉色陰沉,霍奕姍氣衝衝地說:“媽說她做夢夢到爸了,說可能爸知道我迴來了,讓我去墓地看看。”


    “我去那裏,就看到了這個娃娃。問墓園管理人,他們什麽都不知道,還是我從監控裏找出來的。”


    “他們這是什麽意思,當我們霍家沒人了,這麽欺負人?”


    “這要是媽看到了,她該氣成什麽樣!”


    霍奕修陰沉沉的,把整個視頻看完。


    “那隻娃娃呢?”


    “我當然是扔了,難道還要讓那娃娃繼續放在那裏嗎?嗬,怪不得媽做夢夢到爸爸了。爸這是托夢呢,他墓前放了不幹淨的東西,還怎麽安心躺著!”


    霍奕修抿唇,陰沉臉色稍霽,他說:“你覺得,這個娃娃對父親來說,是不幹淨的東西?”


    霍奕姍張了張嘴唇,沒說出半個字,隻是眼圈紅了。


    霍奕修不知道當年柳錚跟霍維揚是怎麽樣的感情,但霍維揚不是一個隨便跟女人上床的人。


    當年,他應該是真心憐愛過柳錚的。隻是家庭責任,以及與母親多年的相互扶持,多年感情積累,更重於她。


    那沒出生的孩子,對霍維揚來說,是遺憾,也是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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