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個理由,是他單方麵的原因,與淩昭沒有關係。


    卻也有關。


    那些年範文欣對他的支持和照顧,對公司的盡心盡力,他不能因為這一次錯誤,一句話就否定她的全部。他隻能先將她調離核心位置,再慢慢讓她離開公司。


    與喬景澤做置換,這是他想到的,對範文欣最好的處置辦法,也是最溫和的,不會引起軒然大波的辦法。


    可是對喬景澤、對範文欣,霍奕修都可以說一句,他再也無愧於他們,對淩昭,他卻隻有更深的愧疚。


    他對她說不出的理由,隻能用對她更好來替代。


    霍奕修拿了一份文件給她:“這是在隆府的新店鋪,薑尚可能已經跟你提過,我把店鋪買下了,用的是你的名字。等你身體好一些,你就可以找設計師去做規劃了。”


    淩昭看著那份文件,沒接。


    她嘲弄地看著他:【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之前我們也做過交易,你會支持我再開一家更高檔的門店。】


    隻是那時候沒有明確說是租,還是買。


    【霍總果然是有錢了,隆府那麽貴的地皮,一般老板租一間店鋪,就已經很了不得了,霍總直接當不動產買下來送給我。】


    她比畫完,拿了文件袋抽開來看,確定是商鋪的產權證明,不是租賃合同。


    隆府廣場的商鋪全部歸屬於隆府地產公司所有,有錢也買不到,隻能租。霍奕修買下店鋪,肯定是動用了人脈的。


    也算是他用心了吧。


    淩昭將產權證明書收起來。


    都已經這樣了,她還能怎麽樣呢?


    他舍不得動範文欣,她不接受這間店鋪,吃的虧就更多了。


    有補償總比沒有補償好,有錢比沒錢好。這一世的淩昭再也不傻,不故作清高。


    霍奕修看她收起了文件,心裏依然不是滋味。


    “你是不是在怨我?”


    淩昭看他一眼,文件袋像是寶貝一樣被她抱在懷裏,她說:【這樣的公道,請以後多來幾次,我的名譽不重要。】


    她更現實了。


    有錢比沒錢好,錢比男人好。


    名譽?


    她的名譽不過是他用來權衡利弊的工具。


    做他的妻子,似乎能夠擁有的隻有錢和霍太太這個位置。


    霍奕修看她的神色,感覺她離他更遠了。這個認知讓他心頭猛然一驚,握住她的手:“淩昭……”


    淩昭沒有甩開他的手,也沒有反握著他的手,跟他十指交握。


    十指交握這種親密動作,是兩個有感情的人才做的。


    她沒有,就沒必要迴應他了。


    霍奕修將她的小手圈在掌心裏。她的手是這樣的小,他隨便一握,就可以完全包裹住她,卻又覺得,她的手怎麽這麽冷,怎麽也捂不暖。


    這一夜,霍奕修輾轉反側,睡不安穩。


    他睜眼,在漆黑裏盯著天花板,腦中浮現的是淩昭清冷嘲弄的麵容。


    霍家遭遇變故之後,他一直覺得,他的世界從雲端跌落到地獄,充滿了痛苦。他愛人的能力消失了,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一樣,心裏隻想著把他的世界再變迴來。


    他不能再靠著父輩做霍公子,那就靠自己做霍先生。


    可是當他擁有了一切,利益二字,成了他權衡一切的天枰,愛人的能力沒有跟著迴來。


    即使再給他一世的機會,即使他意識到淩昭對他的重要,他依然辜負了她。


    男人的唿吸變得粗重。


    過了一會兒,他猛然起身,卻是腳步輕輕,走到了淩昭的房間。


    因為喉嚨的原因,淩昭睡得不沉,霍奕修在門口脫了拖鞋,光腳走到她的身側,不發出一點聲音。


    靜靜地看了她許久,翻湧的思緒才漸漸平靜下來。


    他再光著腳迴隔壁臥室。


    天亮,他還沒睡醒,就被咚咚的敲門聲驚醒了。


    表姐拿著一張紙對他說:“霍先生,太太她走了。你看這是她的留言!”


    霍奕修接過薄薄的紙一看,上麵寫著:【霍奕修,你真讓我失望,而我也不再對你抱有期待。我重新來過,不是再來受你的折磨的,我要去過自己的人生了。霍奕修,你不肯離婚,但我可以做沒有老公的女人。別來找我,祝你安好。】


    下方是淩昭的落款。


    霍奕修捏著紙,又氣又急。他找遍了整棟別墅,讓薑尚聯係各個交通部門尋找淩昭的蹤跡。


    他怎麽可能不找她,在他意識到她對他的重要性之後?


    霍奕修自己去翻找淩昭的房間。


    他送給她的那間商鋪的產權證明沒有了,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她帶走了,隻留下她的婚戒。


    那一枚由他太爺爺親手打造的鳳羽金戒。


    霍奕修把戒指緊緊攥在掌心。


    表姐站在門口掉眼淚說:“霍先生,你讓太太傷心了,她再也不肯迴來了。這是你應得的報應!她是你的太太,你的家人,對你最好的人。”


    “你對你的家人,對她好的方式,就是讓她受委屈,去對外人好嗎?”


    “如果我是你的家人,我也受不了,我也會離開你。”


    霍奕修把戒指攥得更緊了,幾乎嵌入他的掌心肉裏。


    不對,淩昭她走了,她的手術怎麽辦,她不治療了嗎?


    床上的男人陷入了夢魘似的,腦袋碾著枕頭,出了滿身冷汗。


    眼眸豁然睜開,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


    是夢。


    他短促地唿吸著,抹了一把汗,然後半舉著手臂,怔怔看著手指的黃金團龍戒指。


    在黑漆漆的半空中,那戒指泛著微弱的金色光芒。


    霍奕修沉了口氣,再度翻身起來,走到了淩昭的房間。


    她還在睡著,霍奕修打量了她一會兒,輕輕掀開一角被子,從裏麵抽出她的手。


    纖細素手,沒有戒指的痕跡。


    上一世的淩昭覺得霍家太爺爺的婚戒太珍貴,舍不得戴,一直是用一枚普通戒指代替,隻有跟著霍奕修出席重要場合,她才會戴上那枚鳳羽婚戒。


    霍奕修盯著她的手看了許久,想起來這一世的淩昭也隻有在出席宴會時,才會戴那枚戒指。可是她平時卻不怎麽戴戒指了,有時候戴著,也隻是戴在其他手指上。


    他怎麽到現在才發現這細微的改變呢?


    他輕輕摩挲著她的手,然後輕手輕腳地躺在她的身邊,將她擁入懷裏。


    第二天,淩昭發現在霍奕修的懷裏醒來,很是不可思議。


    他們分房睡很長一陣子了,有時即使做房事,結束後也是分開。


    自從她手術後,她睡眠變得淺,就更排斥睡覺時身邊有其他人。


    他什麽時候進來的?怎麽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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