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奕修把艾條給淩昭:“還剩下一點,你自己拿著熏。”


    說完他起身出去。


    房門打開關閉,刮起一陣輕風,將屋子裏的氣息吹亂。


    淩昭握著剩下的半截艾條,摁滅在煙灰缸裏,拿著毛巾把汗擦了,換上衣服。


    另一邊,霍奕修與範文欣去了頂樓說話。


    雨水比白天小了許多,沿著玻璃往下滑,將燈光折射出迷離的光線。


    範文欣開口,先是問了霍奕修與陳先生的談話情況。


    “昨晚應該少喝點的,竟然醉得起不來,沒能陪你一起去。”


    霍奕修身上一股艾草味道,手指放在鼻端嗅,沒把事情放在心上:“隻是吃飯而已。”


    範文欣嗅著濃鬱的艾煙味道,腦中全是他一手貼著淩昭的肚子,一手握著艾條的模樣。指甲一點點掐進掌心裏,她深吸口氣,猶猶豫豫地開口:“其實,我找你是有別的事情。”


    霍奕修看她一眼:“你什麽時候說話這麽吞吞吐吐的?”


    “是關於昭昭的。”


    霍奕修望著她凝重的神色,眉眼沉冷下來:“她能有什麽事。”


    “我今天早上去醫院,偶然聽到一點事情……有人說,在醫院看到了昭昭。”


    霍奕修聽著她沉緩的語氣,很不習慣,蹙眉:“淩昭在醫院有什麽奇怪的。”


    前幾天,就是他本人從醫院把淩昭接迴來的。


    “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範文欣的臉色更沉重了,“我本來不想說的,隻是看到你……”她皺了皺眉,“奕修,你還記得淩昭一夜未歸那件事嗎?”


    霍奕修的眉眼徹底冷了下來。


    那件事已經過去,也喝止過範文欣,不許她懷疑淩昭。


    “那天晚上,昭昭在醫院。”


    霍奕修眼角一跳,臉色冷峻,範文欣繼續道:“可是那天她迴來後,分明說的是在酒店花園睡了一夜。”


    “我也曾自責過,對她照顧得不夠周到,害她被丟下,可事實上——”她的神色急切,聲音高高揚起,情緒激動,像是要說什麽卻被攔截在嘴邊,無法繼續說下去。


    霍奕修的聲線冷冷的:“她沒在酒店花園,在醫院過了一夜。她說謊,也隻能說明她在氣頭上,有意加深我的愧疚。如果你想說的是這,那可以了。”


    “可是如果隻是在醫院過了一夜,她為什麽要說這個謊?”範文欣攥緊了手指,吞了口唾沫,她從包裏掏出一件用紙巾包起來的東西遞給他。


    “你看看這吧!”


    霍奕修狐疑看她一眼,接過打開紙巾一看,眉心深深皺起。


    毛茸茸的小尾巴,吊著一截小東西。


    看著可愛,可是作為成年人,一看就看出那是什麽。


    “那天我跟霍阿姨開你的車出去逛街,張媽在駕駛座的縫隙裏撿到了這個。上一次開那輛車的人,就是昭昭。”


    霍奕修盯著那毛尾巴,唇線壓成了一條線,什麽都沒說。


    範文欣看見他額頭隱隱鼓起的青筋,抿了抿唇,聲音冷了下來:“醫院對昭昭的就診記錄保密,我是外人,無法從醫院調取。”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去醫院。我難過的是,在我為她愧疚的時候,她是不是把我當成了替罪羊,什麽責任都讓我擔了。”


    範文欣說到這裏,微微哽咽,眼圈紅了。


    她停頓了好一會兒,等情緒緩和了,才繼續說道:“還記得你們結婚紀念日那天,昭昭曾經提到離婚。我也在其他民宿門口撿到了她的行李箱。”


    “奕修,如果昭昭真的存了跟你分開的心思,你再留著她,對你還會是好事嗎?”


    ……


    書房裏,淩昭一個人把屋子收拾幹淨。


    她打開窗透氣,霍奕修沒再迴來。


    讓她想起在淮城民宿的那天,剛做完,他就拋下她離開。


    在兩個女人身邊周旋,他不累嗎?


    淩昭諷刺地笑了笑,可無法欺騙自己內心的悲涼與可笑。


    霍奕修隻是帶她去看了個中醫,給她做了一次艾灸,她就覺得他其實是關心她的。


    甚至在想,他是不是看到別的男人給她買了暖宮貼,他嫉妒了。


    虞央真害人,竟然跟她說霍奕修會跟她服軟撒嬌,隻是方式跟別的男人不一樣。


    什麽不一樣啊,隻是還沒到必須選擇一個的時候罷了。


    你瞧,範文欣一來,他甚至都不在乎她赤裸著身子。


    屋子裏的艾煙味道散盡,濕冷的空氣湧入書房裏,將她的每一個毛孔都浸潤得潮濕。


    範文欣沒留下吃晚飯,說是突然有朋友找,先走了。


    霍母嘟囔:“什麽朋友這麽重要。”她看一眼霍奕修,“閔太太要給她牽紅線呢。文欣要是給別人拐跑了,你就缺了一條重要胳膊。”


    淩昭沒看霍母的臉,也知道她這會兒沒個好臉色。


    這不是在提醒霍奕修,範文欣跑了,他的靈魂伴侶就沒了嗎?


    淩昭裝沒聽見,低頭吃飯。


    霍母餘光瞥到她,更生氣了。


    跟霍奕修結婚這麽久,一點交際手腕都沒學會,在賀太太麵前那樣說話,差點把人得罪了。


    渾然忘記自己當初也是一心要拒絕賀太太塞人的。


    霍奕修兜裏還揣著那條毛尾巴,掃了眼淩昭,吃飯心不在焉的。


    淩昭看了看他,感覺他跟範文欣說完話後,氣場就怪怪的。


    難道範文欣跟他說,她要談戀愛了,以後就不再粘著他了?


    瞧他魂不守舍的。


    淩昭慶幸自己這一世鐵石心腸了,不再敏感,不再內耗。


    她吃完一大碗飯,再盛了一碗魚湯,魚頭夾下來,慢慢嗦著魚骨吃。


    霍奕修放下筷子看著她:“你的胃口似乎很好?”


    【艾灸書上說的,這是艾灸後的反應之一,說明對我挺有效果。】


    實則,你失戀,我高興看你難過。


    霍奕修推開椅子,他把張媽叫出去說話。


    飯後,霍奕修在書房很久,迴臥室時,淩昭已經睡著了。


    兩人雖然同睡一張床,可也沒有像其他夫妻那樣抱著睡,中間隔開一條縫。


    但淩昭是感覺得到他的。


    有煙味,不是艾煙的味道,就是香煙的那個味道。


    範文欣談戀愛,他有那麽難過嗎?


    淩昭緩緩睜眼,對著漆黑的窗簾布出神。


    第二天,霍奕修很早就去上班了。範文欣也沒來霍家蹭早飯,再跟他坐同一輛車去公司。


    霍母也早早就去學校,淩昭一個人吃早飯。


    表姐把熬好的中藥端過來,淩昭瞅著黑漆漆的藥,一口氣喝了。


    誰對不起她,她都不會再對不起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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