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漫有想過這個可能。


    不過真聽到這番話,桑漫還是有些意外,“展開說說。”


    “你先給我取下魔音鎖。”禮親王卻冷笑著討價還價。


    桑漫哂笑,“作為階下囚,你並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禮親王目光微窒,一聲慘笑:“不愧是桑若懷的種。”


    桑漫提醒,“說吧,我沒多少耐心。”


    那最後的耐心沒了,她便不想再聽禮親王說了。


    視線對視下,禮親王自然分辨得出,桑漫所言不假。


    似乎這個陳年往事對她來說,可聽可不聽,一旦那最後的耐心沒了,他可能就永遠失去了這個開口的機會。


    而這頭上的魔音鎖,將會一直伴隨著他,直至他真正瘋癲。


    “原來如此,真是可悲啊,我這一生。”


    本以為裝瘋賣傻苟延殘喘能逃過這一劫,卻是未曾料到這最後他還是栽在了桑若懷的女兒手裏。


    桑漫臉上越發不耐。


    禮親王瞧見了,他深深歎息一聲,開了口:“當年,太子軒深得父皇喜愛信任,他是個很優秀的人。


    就算我也有野心,想要坐上皇位,也不得不承認三弟是個全麵優秀的儲君.....”


    從禮親王口中緩緩講述的當年事,桑漫心中也漸漸有了詳細的眉目。


    前軒太子位列皇子第三,是先德昭皇後長子,文武雙全,剛柔並濟。


    不僅深得先皇喜愛信任,便是在朝堂上也有著三分之二的百官支持,尤其是韓太傅,桑太尉的支持!


    在大朔和大祁的戰爭中,太子軒更是離京親征,赴往戰場衝鋒陷陣殺敵。


    當時跟隨太子軒一起出征的便有桑太尉,以及年紀最小的逸王。


    逸王亦是太子軒的胞弟,太子軒很喜歡這個胞弟,走哪都要帶著逸王,並言傳身教的教導逸王。


    這一仗大獲全勝,大祁敗戰求和,桑太尉提議以五年朝朔進貢,得到先皇和百官支持。


    大祁使團第一次來朔京進貢,正好就趕上中秋佳節。


    先皇在太和殿設宴,君臣賞月,共度佳節。


    便是在那一晚,迴到東宮的太子軒突然惡疾,整個太醫院的太醫束手無策。


    在染上惡疾兩日後,太子軒在痛苦折磨中死去。


    也是在那一晚,端王在王府內被門客東流殺害,死狀淒慘無全屍。


    隻有禮王,那晚他在迴到王府中後,先後接到太子軒和端王的噩耗,驚恐之下準備反撲,卻不想還是晚了一步。


    桑若懷出現在他麵前時,禮王便知道一切已成定局。


    但他沒有放棄,在門客被屠殺,妻妾兒女被抓成人質,他在心腹斷後下逃離禮王府,一路狂奔至城牆,瘋瘋癲癲的大喊大叫,引來了不少人。


    隨後他從城牆上一躍而下,摔斷了四肢。


    後來被救治迴來,雖保住了兩隻手,但雙腿已斷,且靠著裝瘋賣傻才活了下來。


    先皇承受不住如此打擊,一病不起,駕崩之前召見韓太傅,桑若懷。


    “本該是逸王坐上皇位!但你知道你爹和韓太傅都做了什麽嗎?”


    “他們串通一氣,偽造遺詔,將嘉王推上皇位,發配逸王去封地,非召見永世不得入朔京!”


    “皇後貴妃全部陪葬,隻有嘉王的生母寧妃成為太後,如今還在長樂宮頤享天年。”


    說到這,禮親王又是一陣瘋狂大笑。


    良久後,他那張猙獰的麵容上,露出陰鷙而殘忍的神態,“你知道東宮發生了什麽嗎?”


    “他們以太子軒所染惡疾是傳染惡疾,封鎖了整個東宮,以清理防傳染為由,一把火燒毀了整座東宮。”


    “都死了!”


    “全部都死了!”


    “不管是我的妻妾兒女,還是太子家室,就連離開朔京的端王家眷也全部死在迴封地的路上。”


    “斬草除根,這是應該的。”桑漫格外平靜,就連聲線都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


    留著是禍患,而禍患不僅會複仇,還會時不時帶來麻煩和騷擾。


    那還留著作甚?


    她並不覺得她爹做得過分,在斬草除根這點上,這做法都能當教例了。


    “嗬嗬——”得到這樣一句話,禮親王隻有無盡冷笑。


    “別笑了,很吵。”桑漫蹙眉,滿臉不耐煩。


    但還是問道:“那為何要留下逸王?”


    “大概是他也最喜逸王乖巧聽話吧?長孫逸以前就是長孫軒和桑若懷身後的小跟班,顧念著這一點淡薄的昔日情分?”


    “也有可能,這是桑若懷留下的一條後路。”


    後路?


    是脅製嘉帝的後路?


    可能是有這麽一點因素,但桑漫卻偏向於她爹確實是在顧念昔日情分。


    就是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那逸王如今又是什麽樣的心思?


    “如此說來,你能保住這條命,也是顧念昔日情分呢。”


    禮親王怒火衝天咆哮道:“見鬼的昔日情分!”


    “他要是真顧及那點昔日情分,又怎會趕盡殺絕!”


    “我兒子還是繈褓中嬰孩,他都沒有放過!”


    桑漫稍微退開了些,生怕被禮親王的唾沫噴到。


    她有些無語,“你應該從另一個方麵想,也許我爹也是身不由己,聽命行事呢?”


    “畢竟,他是臣子。”


    “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可是嘉帝,就算我爹和韓太傅以前是推他坐上皇位的人,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言下之意,即便以前的嘉帝是個傀儡皇帝,但當了皇帝二十年,早就不是以前那個嘉帝了。


    “嘉帝隱藏得很深,他要斬草除根,我爹也隻能照辦。”


    “沒準保下逸王,我爹還付出了不少代價呢。”


    禮親王沉默,“.......”


    這是有可能發生的事,隻是,他不願意相信罷了。


    長孫嘉那個不成器的東西,有這般心計和狠辣?


    “我爹啊,他不過就是個劊子手,既拿著刀,也是別人手中的刀。”


    所以這把刀,如今想要成為自己的刀,指哪殺哪。


    轉身之際,桑漫輕言:“自古功成萬骨枯,禮親王,你隻是敗在了生不逢時,時運不濟。”


    遇上了他們這對心狠手辣的父女。


    見她踩上階梯,禮親王瞠目怒斥:“站住!我都已經告訴你想要知道的,你答應我的事還沒做!”


    “明晚便是中秋佳節,你就安心先等著。”


    “三日後我再來看你。”


    “......”


    地窖蓋子再次蓋上,禮親王發瘋似的捶打著地麵,“混賬小兒!”


    “豈有此理!”


    “不得好死!”


    但他也隻能受著。


    三日後,那便等到三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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