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的淩亂,顯露出他內心的波動。


    直至霍去病聲音溫和地打斷,“父親,您無需自責,生命的賜予,已是您對我最大的饋贈。”


    在霍仲孺淩亂卻真摯的敘述中,霍去病得知父親安康,生活恬淡,家中尚有一年幼之弟,比他小六歲。


    他心生好奇,期望能一見這位兄弟,但軍鼓催人,他隻能將這份願望深藏心底。


    他留下兩位隨從,為父親置備田宅,餘事則待來日再敘。


    雖然會麵短暫,卻給予霍去病莫大的慰藉。他終於明白自己的容顏源自父親,這份認知深深地觸動了他的心弦。


    二十一年的歲月流轉,他終於解開了生命的謎團。


    他亦能想象,父親在會麵後的歡喜,定會向祖宗稟告這一喜訊。


    霍家有了他這樣的後嗣,祖宗們定會含笑欣慰。


    即使他此次征戰沙場,不幸捐軀,霍家祠堂裏也必有他的一席靈位。


    穿越河東郡後,漢軍五萬鐵騎沿汾水蜿蜒前行,經太原,直指代郡。


    在出塞之前,他們有意放緩行軍步伐,每日悠然行進百餘裏,以養精蓄銳。


    雖然騎兵勇猛迅速,但為了長途奔襲的需要,他們必須節省馬力,以備出塞後疾馳如風。


    騎兵的行軍場景,與步兵截然不同,宛如一幅壯麗的畫卷。


    受道路所限,騎兵隊伍綿延數十裏,聲勢震天,引得沿途民眾紛紛駐足觀望。


    這支英勇的隊伍,無論行至何處,都如同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令人敬畏。


    當然,鐵騎過處,也留下一路馬糞,成為民眾茶餘飯後的笑談。


    每日百餘裏的行程,對於擁有良駒數匹的霍去病而言,似乎稍顯拘束。


    然而,他並未隨波逐流,而是獨辟蹊徑,自成一派。


    當大軍拔營啟行之際,他仍沉浸在諸事處理之中,眼見一隊又一隊人馬從身旁經過,他卻依舊從容不迫。


    直至大軍僅餘四千人,他才瀟灑上馬,隨後一騎絕塵,總能在抵達下一宿營之地時,再次遙遙領先。


    此法雖帶幾分張揚,卻盡顯高效,且與驃騎將軍的年少英氣相得益彰。


    驃騎全軍對此無不認同,甚至心生敬仰。


    眾多將士每日翹首以盼,隻為一睹驃騎將軍率領親兵風馳電掣的英姿。


    每當此刻,他們都會心生振奮,憧憬著有朝一日能與將軍並肩馳騁,共赴戰場,一展雄風。


    行軍之途,瑣碎之事繁多,諸如清潔防疾、提振士氣、減少對民眾的滋擾、物資的合理調配以及武剛車的隱蔽保護等,難以一一細述。


    然而,此次行軍之關鍵,莫過於確保五萬精銳與七萬戰馬的補給無憂。


    漢軍的補給線路,已有一半預先鋪設,沿途每隔百裏便設立一站點,如同一條綿長的生命線,從出兵之地一直蜿蜒至戈壁南緣。


    得益於伊稚斜的決策,匈奴主力已退至漠北,漠南草原因此空曠無垠,為漢軍構建補給線提供了安全保障。


    然而,正因無敵可尋,漢軍無法就地補給,隻能依賴此種耗費頗巨的傳統方式。


    踏入戈壁之後,補給線的建設便需緊隨騎兵鐵蹄之後,唯有經過騎兵清掃之地,補給線方能穩步向前延伸。


    倘若戰事順利,這條生命線將持續深入漠北,為長期的征戰提供堅實支撐。


    從補給之角度審視,東路漢軍選擇從代郡揮師出塞,實為高明之舉。


    值得一提的是,代郡太守一職正由老將阿克蘇任。


    他自履新以來,勤勉治理,使得代郡日漸穩固,成為東路補給線上的重要一環,如今已是固若金湯。


    霍去病對代郡的周到籌備深感滿意,然而,當與阿克蘇重逢之刻,他心中不由得一震。


    阿克蘇,曾是衛青麾下的驍勇老將,更是阿克達的慈愛之父。


    對霍去病而言,他本是那位熟悉而親切的前輩,昔日還曾向他行過晚輩之禮。


    然而,時光荏苒,短短兩年多的時光,竟讓這位英勇的老將變得如此衰老病弱!


    頭發已然斑白了大半,身形也日漸消瘦,那昔日精神抖擻的麵容,如今已變得滄桑而粗糙。


    深深的皺紋如同曆史的烙印,鐫刻在他的臉龐之上,仿佛在訴說著經營代郡的艱辛與勞苦。


    這一幕令霍去病感慨萬千,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他深深感受到阿克達的付出與堅守,對這位老將的敬意與欽佩之情油然而生。


    同時,也讓他更加堅定了征戰的決心,為了這些為國家默默付出的將士們,他必須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霍去病端詳著阿克蘇,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惻隱之情。


    阿克蘇洞察其意,帶著自嘲的笑意道:“你青春正茂,大將軍亦在壯年,而我,卻已年老體衰,歲月如梭,不複當年之勇…


    若非如此,我定會請纓出戰,與你等共赴漠北,與路博通諸將並肩殺敵!”


    提及的路博通等太守,均為此次出征之驍將。


    他們已率部出征,將與東西兩路大軍會師,共同征討漠北。


    阿克蘇,昔日曾三度追隨衛青征戰的老將,其戰鬥經驗之豐富,遠超他人。


    然歲月催人老,他的身體已難承重負。


    霍去病初時對其未能參戰頗感不解,此刻卻已恍然大悟,內心唏噓不已。


    諸事交割已畢,阿克蘇複又言道:“越過此地,便是邊疆。


    我已為將士們準備了豐盛的餞行宴,更有壯行美酒相待…”


    霍去病揮手打斷道:“美酒且留待凱旋之日再飲,今日且以壯誌為酒,以決心為肴!”


    當大軍踏入遼闊的戈壁灘頭,猛行車顯現出其重要之用——運輸。


    東西兩路大軍各自擁有一千輛猛行車,配備駿馬萬匹。


    每車可由十餘匹駿馬拖拽,輕鬆省力,極大地節省了馬力。


    而每輛猛行車可輕易裝載數千斤重物,其運載糧草輜重之能力,遠勝單純馱運之法。


    匈奴此次竟采取堅壁清野之策,甚至不惜以病死之牲畜汙染戈壁中的水源。


    戈壁之中,並無流動之水源,多為靜止之小湖。


    他們輕易以病死牲畜汙染之,企圖斷絕漢軍水源。


    然漢軍斥候機敏過人,及時察覺此計。


    故而大軍在踏入戈壁之前,便以猛行車儲備充足之水源。


    猛行車之強大運載能力此刻大放異彩,倘若僅有輕騎兵,麵對此等困境必將束手無策!


    伊稚斜原以為漢軍即便能穿越戈壁灘頭,亦將疲憊不堪。


    然而當西路漢軍真正兵臨城下時,其士氣如虹、狀態極佳景象遠超出其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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