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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年月依舊悄悄過去。京城的四季輾轉,年歲翩然遊走,瀘沽湖的風夜夜輕拂。


    自從上次吳湛手撕波伽魯以後,異次元就真的再無任何動靜,也許是被嚇怕了?周任童仍舊無法原諒當初皇城之下血濺南門,可也無能為力。想要守護這個地球,隻有力量才能夠打敗異次元怪獸,否則軟弱就隻有等死。


    默默下定決心,周任童走到床邊,脫了衣服躺下。可是當她一閉上眼,就會有一大片綠色的血液朝著自己湧來,她隻好睜開眼,茫茫夜色,和那天晚上真的好像。


    三個月了,每個夜晚她都是這樣熬過來的,可是吳湛說的沒錯,波伽魯吃了太多太多人類,犯下太多太多的罪孽,那麽到底是什麽地方出錯了?是自己嗎?


    生下來就沒有父母,過著孤兒的生活,靠琉璃仙山的仙氣得以苟且長大,長大以後,仍然不停漂泊,還要背負保衛琉璃仙境的責任。好不容易能遇到王奇那樣誌同道合的朋友,卻也因此摻入皇族戰爭,最後不得已打開了異次元的大門。


    周任童還沒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世,為什麽自己會懂得那麽多關於異大陸的事?為什麽自己會擁有如此強大的輔助能力?一切還都隻是迷,直至那一天。


    那天晚上,她聽到有個聲音在輕聲唿喚她,很輕很輕,卻又十分清晰。


    “童童,迴來,不要走。”


    周任童警覺地睜開雙眼,看著房頂那華麗的圖案和優美的線條,還有窗外灑進來的月華。


    她可以感覺到那個聲音就是來自於東邊那個誕生自己的地方。


    瀘沽湖。


    ……


    夜晚的瀘沽湖靜謐無比,毫無波瀾,月光照在湖麵上像一麵鏡子。湖麵上柔和的風輕拂過周任童的頭發,像數年前與周雯倩初見那天一樣。她仍是白裙紅衣,頭發卻不再盤起,直直垂到腰間。


    多年之後,她又夢到了那天,和周雯倩初見的那天,畫麵遙遠,恍惚細雨綿綿。


    多年之前,周雯倩站在岸上,周任童立於橋頭。某一刻,她們同時抬頭,同時看見對方。


    站在岸上的她,一襲白裙,長發微飄。


    站在橋上的她,一件紅衣,發髻整齊。


    瀘沽煙水之上,夜風仍靜靜吹拂,卻波動不了平靜的湖麵。月華仍輕輕灑落,卻照亮不了迷茫的前路。


    前塵已忘,何日還鄉?


    鄉在何方?


    她的眼神漸漸變得迷離,思緒開始迴到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時候。


    “童童,迴來,不要走。”


    為什麽都已經追溯到這麽久以前了,還是能聽到這個聲音?


    “童童,迴來,不要走。”


    是誰在叫我?


    周任童收迴神識,睜開雙眼。


    一塊玉石正在夜空中閃閃發光。


    光亮照進周任童的眸子,映射出水一般的光輝,周任童伸出手,緩緩觸摸那塊玉石。


    玉石瞬間大放光芒。


    “這是?”


    這是昭明玉啊,傳說千年前陳氏皇族第一任皇帝的隨身寶物。為何會流落至此?


    一幕幕模糊的畫麵閃過,周任童感到頭暈目眩……這玉石,這仙山,這瀘沽湖,一切都似曾相識。似乎她在這瀘沽煙水裏,沉睡了許久。


    ……


    ……


    千年之前,中土大陸還是一片荒涼的土地。人們住在北蘆洲,常常吃不飽穿不暖,每逢冬天都要餓死凍死大半的人。直至九百六十四年前,一位部落首領帶著上千民眾翻越寒山,來到中土大陸。


    在他的領導下,中土大陸迅速繁榮昌盛,在民眾的擁護下,他很快便建立了正式的王朝——陳朝。


    而他,就是陳朝第一代皇帝,陳昊天。


    陳朝曆四年,陳昊天前往琉璃仙境遊玩,遇見一隻受傷的白狐,於是將其帶迴皇宮悉心照料。這白狐極具靈性,與陳昊天情好日密,日夜相伴。


    周而複始,很快一年時間過去了。陳朝曆五年,原先北蘆洲那些部落看到陳朝占據了中土的優越地理位置,聯合起來想要奪取中原。陳昊天禦駕親征,殲滅其主力,還是有少量殘部逃往琉璃仙境。


    東望瀘沽,雲霧繚繞,陳昊天想起了一年前與白狐初遇的情景,然後他容不得再多想,策馬追擊而去。


    眼看敵人越來越近,陳昊天加快了速度,想一舉擊潰敵軍,而那隻白狐則蜷縮在他的肩頭,將腦袋深深埋入毛發中。


    突然,天空驟然變暗,瀘沽湖不再風平浪靜。


    “怎麽迴事?”陳昊天自言自語道,迴答他的隻有唿嘯的狂風。


    一隻龐然大物驚現世間,瞬間踩扁了北蘆洲的那群賊子。緊接著,氣溫驟降,瀘沽湖竟然開始冰封起來了,包括琉璃仙境內的樹木、花草,甚至是風也似乎被凍結了起來。陳昊天來不及緩過神,下意識操起汶水劍邊戰邊退,巨大的怪獸一步步向陳昊天逼近,眼看就要從琉璃仙境追到了陳朝境內。


    “該怎麽辦?”陳昊天眉頭緊皺,手指微顫,他的戰甲上盡數披滿了寒霜,眉間滿是悲戚霜雪。


    “隻有關閉瀘沽湖的禁製才能封印格羅紮姆。”


    耳畔突然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很好聽很好聽的那種。


    陳昊天眉頭微挑,警惕道:“你是誰?”


    從他的肩頭再次傳來那如夢似幻的聲音。


    “我就是你一年前救下的白狐,我的名字叫周任童。”


    “周任童……好好聽的名字。”陳昊天小聲嘀咕,有些走神,但下一刻他就迴過神來問道,“該怎麽關閉瀘沽湖的禁製?”


    “要讓我獻出生命才能關閉。”


    空氣漸冷,似乎一切冰冷的感覺並非源於格羅紮姆的威壓,而是內心深處某種奇怪的情感。失望?落寞?還是相思相望不相親的悲涼?


    “絕對不可以……”


    陳昊天的語氣已然不像先前那般決然,而是……近乎頹廢。


    “若是讓格羅紮姆這樣無止盡地破壞下去,地球會被毀滅的。”周任童的聲音有些悲傷,“這是我……早已確定的命運軌跡。”


    她跳下陳昊天的肩頭,獨自向瀘沽湖奔去,任身後哭號嘶喊著也追不上。


    “童童,迴來,不要走!”


    陳昊天伸出手極力想抓住周任童,卻被格羅紮姆震暈了過去,汶水劍在空中轉了好幾圈,最終拍在了早已結霜的大地之上。


    白狐漸漸幻化成人形,白裙紅衣,隨風狂舞。由於格羅紮姆的離開,瀘沽湖已經解凍,夕陽映著波光閃閃的湖麵,照在周任童的臉上。


    在這瀘沽迴眸,煙雲中追溯我是誰。


    我應是瀘沽煙水裏的過客。


    湖麵濺起的浪花,映著夕陽的餘暉,最後仍然落迴湖中,散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冰冷刺骨的寒水不斷侵入她的身體,一幕幕記憶開始閃過腦海。


    那些年華,都付作過往,他們偎依著彼此說好要麵對風浪。


    “童童,迴來,不要走。”


    她能夠聽到數裏之外他內心的唿喚。


    周任童傷心地閉上了眼,任由溫熱的淚水消融在冰冷的湖水中。世界一片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


    陳昊天睜開了雙眼。


    小雪微飄,落在他的兩鬢,他緩緩爬起來,來不及撿起汶水劍,匆忙往瀘沽湖方向跑去。


    瀘沽湖恢複了風平浪靜,然而那隻白狐卻不見了蹤影。陳昊天看著微瀾泛波的瀘沽湖,猶豫了一會,一頭紮了進去。


    “童童,你在哪?”


    沒有人迴答他,偌大的湖底隻有他孤身一人。


    陳昊天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已經迷離不清,他的唿吸已經停止。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沒有知覺了,他沒有注意到他現在趴在周任童的身體上。


    格羅紮姆被封印了,陳昊天和周任童在瀘沽湖底沉睡。陳昊天的表弟掌握了皇權,並帶領陳朝逐步發展起來。


    直至十七年前,陳昊天的父親陳海挺生下了他,那年瀘沽湖忽然重現了千年前風起雲湧的景象,琉璃仙山中射出一道金光化為當年始皇帝佩戴的昭明玉出現在嬰兒懷中。陳海挺認為這是天意,是上天讓陳朝周而複始,生生不息的旨意,於是把孩子命名為——陳昊天。


    可是他們誰都不知道,琉璃仙山的雲霧之中,多了一隻小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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