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婆婆的一聲長歎,算是徹底將我拉進了迴憶的漩渦。


    整整一夜,外麵淒厲的鬼叫聲不絕於耳,而我抱著靈媒在碉堡裏蜷縮了一夜。


    有些事情,不會腐朽,有些記憶,不會消失。


    沈夢琪,她注定這一生都要和我糾纏,哪怕是我想逃避,怕是都無從逃避。


    一夜的時間,就這麽恍恍惚惚的過去了,一直等淩晨五點鍾左右的時候,碉堡外麵的鬼叫聲才一下子消失了!


    來的非常詭異,消失的時候也非常的詭異,都很突兀,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天光破曉,五點雞鳴;魑魅魍魎,盡數退避!


    “好了,可以出去了。”


    在黑暗中打坐了一夜的青衣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道袍,夜裏積聚在身上的寒露橫飛四濺,有幾滴甚至都濺到了我的臉上,當時就是一股子陰嗖嗖的氣體直接往我皮膚裏鑽。


    明顯,這地方的陰氣已經是遍及每一個角落了,就連濕潤環境裏凝聚出來的露水裏都含著極重的陰氣!


    青衣起身以後,就開始收拾貼在四周的符籙了,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準備過去開門,結果,手剛剛碰住了碉堡入口處堵著的門,就似乎想到了什麽,扭頭看了鬼婆婆一眼,問道:“天亮了,你能在外麵吧?”


    “這地方現在還分天黑天亮?”


    鬼婆婆咧了咧嘴,似乎是在笑,但卻沒有任何讓人覺得溫暖的氣息,淡淡道:“放心吧,別說是這裏了,就算是在外麵,婆婆要是鐵了心想白天行走,誰也攔不住!這地方的這些陰魂,隻不過是受了規矩束縛,所以才在雞鳴破曉的時候離開的,這天地早就已經束縛不了它們了。”


    “倒是我思維沒扭轉過來。”


    青衣搖頭苦笑了一聲,然後推開碉堡的門爬了出去。


    其實何止是他,就算是我也習慣性的會想——天亮了,天地間的陽氣加重了,陰魂該走了吧?


    卻忘了,這地方早就已經是絕陰之地了,無論白天黑夜,沒有絲毫陽氣,陰魂隨時都可以出沒,隻不過這地方的陰魂是受了規矩的束縛,所以才沒有白天也到處亂竄而已。


    門一開,雲中子、鬼婆婆他們依次全鑽出去了,我是最後一個走的,靈媒就掛在我的肩膀上,扒著碉堡裏冷冰冰的泥土一溜煙爬了出去!


    唿啦!


    一股陰風卷過山間。


    我剛剛爬出來就被吹的渾身哆嗦了一下,這才隱隱發現,山裏的陰氣似乎比昨天更重了,隻不過夜裏我們一直都躲在碉堡裏,所以沒有發現罷了。


    “得抓緊點了。”


    雲中子站在半山腰迴頭望了一眼,在他身後,惟餘莽莽,千山籠罩在陰氣中,讓這地方看著陰沉沉的,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味道,總歸人來到這種環境裏會不由自主的產生畏懼之情,明顯陰氣已經重到了一個極點,這也讓雲中子的眉頭帶上了憂愁:“陰氣加重,就說明神葬裏的那位一天比一天厲害了,最終到底會形成什麽,簡直不可想象,怕是比起你們所說的不老屍都要可怕的多,絕對不能讓它徹底成型!


    說完,雲中子提了提道袍,抬腳就走。


    我們也沒法在這多耽擱,離大楊村還有一段路程呢,這山路彎彎繞繞的,真走下來怕是得一天的腳程,多耽擱不得,今天午夜十二點之前,我們一定得趕到大楊村,要不然當那漫山遍野的魑魅魍魎再冒出來的時候,下一次我們可未必有那麽好的運氣,能在那麽關鍵的時候再找到一座碉堡藏身。


    這迴在前麵帶路的就不需要我了,是鬼婆婆在最前麵走著,我充其量也就是跟在她後麵看看羅盤,看看山水地形,打個下手。


    可惜,這一路走來我也沒瞧出個什麽具體的門道,隻是每一次站在高處俯瞰的時候,隻覺得這地方山走如龍,無論是山勢還是平地溝壑,都有一定的名堂,絕對當得起名不虛傳四字,用《發丘秘術》裏的《入山撼龍訣》來說就是——


    神龍二字循山脈,神是主來龍是賓,


    莫道高山方有龍,卻來平地失真蹤!


    氣象不凡,必有龍脈,可恨到現在我還沒見著這中條山裏的一條九子龍。


    九子龍,說的便是中條山這條最大的龍脈裏孕養出來的其他九條龍脈了。


    看不見真龍,自然也就無法分金定穴,找到這個中的關鍵,所以我隻能按捺著性子跟著走,鬼婆婆的腿腳不錯,一根拐杖兩條老腿,比我這年輕的根骨強的多,入山如履平地,如果不是知道她是個鬼的話,恐怕我都要以為她是個湘西趕屍人了,沒練過“過橋功”,哪裏能有這等的腿腳和本事?


    總歸,這一路走下來,差點沒給我的腿走斷了,一口氣沒歇著,從早上五點多走到了傍晚四五點鍾,最後跟著鬼婆婆鑽進了一處密林。


    這時候,鬼婆婆才終於停下了步子,扭頭看了我們這些人一眼,最後定格在了雲中子的身上,緩緩道:“穿過這片林子就是蟒河了,那座過河的橋就在蟒河上頭,你們把該做的準備都做好吧,要不然一出林子就得攤上事情。”


    她這一說,我們幾個當時就耐下性子側耳聽了聽,別說,如果仔細聽的話,還真能聽到水聲。


    那流水聲夾雜著林間的陰風唿嘯聲裏,聽的不太真切,估計流勢不是特別急。


    雲中子不含糊,當下就從自己包袱裏取出了一個不是特別大的玉盒。


    我一瞧那玉盒,當時就知道這應該是個有些年份的寶貝了,青白玉,看起來特別溫潤,包漿和沁色看起來也柔和,明顯不是在土裏埋過的,是一代代傳下來的物件兒,不經死人手,全是活人拿捏把玩出來的,比我這百辟刀刀柄上的青白玉保存的好多了,全是錢啊,估摸著真拿出去的賣,恐怕一個億都止不住,現在像這種先古玉太少了!


    雲中子卻壓根兒沒拿那盒子當寶貝,“啪”的一下就打開了,動作隨意,能看得出來他是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的,倒是對盒子裏的東西比較在乎,眼睛一直都緊緊的盯著,一直等他把打開的玉盒全都敞開了,我才瞧見了裏麵的東西。


    沒什麽特別的,看不出什麽名堂,就跟枯了的青草差不多,約莫有個二三十根,估計是當初一把拽下來的,現今已經全幹了。


    我知道,這應該就是那所謂的黃泉草了。


    雲中子卻麵色凝滯,緩緩從盒子裏麵拿出了一根枯草,沉聲道:“諸位,此物入體,痛苦難忍,猶如萬箭穿心、千刀萬剮之刑,諸位可得挺住了。說實話,如果不是咱們幾個走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我還真不願意拿出這東西來給人服用,因為有一定的危險,如果撐不住,會活活把人疼死的!”


    “都已經到了這地步了,雲前輩就不用說這些客套話了。”


    曹小七站出來笑了笑說道:“大家夥也都是刀口上舔過血的人,都知道活命是要緊的,別的苦,能忍!如果不放心的話,我先來!“


    說到這裏,曹小七還看了我一眼,倒是沒有什麽出格神色,但僅僅這一眼就夠了!


    這難道還不是挑釁?


    擺明了就是在說,我曹小七敢上,你葛天中敢不敢?


    我敢!


    草,老子都是剩下半年命的人了,死都不怕,還怕這個?


    所以,曹小七剛剛湊到雲中子身邊拿過一株黃泉草的時候,我也湊了上去,動作一點都不比他慢,眉頭都不眨一下的直接將黃泉草塞進了嘴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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