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幾日,武當上下都彌漫著一種特殊的寧靜,弟子們除了練劍、道課和站崗守衛,其餘時間都看不到他們閑暇嬉笑的身影。


    群山之間的微風都溫和了許多,仿佛生怕打破這份難得的平和。


    這幾日中,南星道長閉關在房內,專心地調息內力,就連送藥的道童也隻能偷偷在窗紙上看到他打坐調息的身影。


    柳湘凝與孫尚琂則忙於照看受傷的孫尚儒,時而為他換幹淨雪白的繃帶,時而為他熬煮湯藥,時刻不離左右。雖然孫尚儒的傷勢並未痊愈,但在柳湘凝的精心照顧下,他的臉色已經紅潤了許多。


    而這些天中最平靜的卻是孫尚俍。


    孫尚俍每日晨間和下午在太和宮前廣場打上一套太極拳或綿掌,中午來到孫尚儒房前問詢一下便離去,有時連房門都未曾進去,其餘時間都將自己關在房內,每日三餐飯食由師弟傳送,有時甚至連孫尚琂或是清塵道長一天也見不到他一麵。


    孫尚琂看著大哥這樣,心裏不禁有些擔心,她深知大哥的心情絕不是這般自閉,於是這日中午,孫尚琂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芝麻圓子,來到孫尚俍的房前,輕聲唿喚:“大哥。”聲音中帶著一絲關切和擔憂。


    孫尚俍正在榻上打坐,聽到妹妹的唿喚,他緩緩睜開眼睛,起身前去應門,見到妹妹後,他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溫和笑容。


    孫尚琂看到大哥,立馬笑意盈盈:“大哥,這幾天傷好些了嗎?清塵道長說了,小儒養傷期間,可以不禁食葷腥的,我知道你吃素,就特地煮了些圓子,大哥,快趁熱吃吧!”


    孫尚俍見孫尚琂有空來找自己,忙著問道:“哦,那小儒醒了嗎?”


    孫尚琂有些不好生意:“呃,還沒,其實是我想吃,你也知道的,來武當這麽久了,一直都風波不斷的,我也好久沒吃肉了實在饞了就煮了兩碗,一碗素的,一碗肉的,嘻嘻嘻嘻。”


    孫尚俍笑了一下,示意她進去坐下。


    孫尚琂放下托盤,端出兩碗,素的一碗給孫尚俍,肉的一碗給自己。


    孫尚俍看著眼前的圓子,再看向孫尚琂:“那柳姑娘吃過了嗎,這幾日她辛苦壞了吧。”


    孫尚琂安慰道:“大哥,你放心吧,柳姐姐吃得清淡,我好說歹說,她才吃了幾個圓子,不過,她這幾日確實幾乎都沒合眼,我剛剛強行拉著她去房內睡一會兒了,沒事的。”


    孫尚俍點點頭:“那這幾日也辛苦你了,多吃一些。”說著招唿孫尚琂吃東西。


    “大哥,你也吃啊。”孫尚琂也看著孫尚俍。


    終於拿起了湯勺,孫尚俍送了一口入嘴,又問道:“對了,小儒大概什麽時候能醒過來啊?”


    孫尚琂笑著說:“大哥,我正要來告訴你呢,這幾天柳姐姐摸脈案的時候,就感覺到小儒的內力在自行聚攏恢複,體內的寒氣也已經驅除幹淨了,大概這兩天就能醒過來了,而且再休養一陣,內傷就可以複原了。”


    孫尚俍心情原本憂鬱,但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淡淡笑了一下。


    孫尚琂看著孫尚俍的神情,支支吾吾道:“那個,大哥,我,其實是有件事想對你說的。”


    看著孫尚琂一臉忐忑的神情,孫尚俍勉強地笑著問:“哦,什麽事,小琂?”


    孫尚琂沉默了片刻,說道:“大哥,其實這幾天,我看你除了練功和去看望小儒,都不出這個房間,我是擔心,擔心你。”


    孫尚俍笑著看著孫尚琂。


    孫尚琂繼續說道:“大哥的性情我最清楚不過了,以前碰到什麽事情,大哥都是笑臉盈盈的,好像這天底下就沒有大哥解決不了的事情,這次小儒受了這麽重的傷,你心裏一定難受自責壞了,你一定是自責自己沒有盡力保護好小儒,可是,大哥,這也怪不到你啊,當初我們去後山那片林子的時候,根本沒想到那些人會有這麽大的背景和勢力,更沒有想到憑咱們的武功,居然會吃這麽大的虧!”說著說著言語中,眼神中都帶著不甘和不服。


    孫尚俍很感激妹妹的寬慰但也知曉妹妹的脾氣,握住了妹妹的手,接著端起碗又吃了一口湯圓,說道:“謝謝你,小琂,其實小儒中暗器的那一刻,我真的悔恨到極點,後來看著小儒奄奄一息,命懸一線,南星師叔不得不耗去大半的修為施救的時候,我恨不得殺了自己。”


    孫尚琂擔憂焦急道:“大哥——”


    孫尚俍似是發泄了心中的憤悶,平靜後道:“但是緩過勁來反思,這般頹廢又有何用處,我當下能做的就是盡快養好傷,恢複功力,然後再去將危害武當和小儒的歹人揪出來。”


    孫尚琂想了一下,說道:“其實我明白,大哥這幾天,按時吃飯,喝藥,按時練功,一切都正常,就是想快點複原,可是,大哥,你越是這樣,我越是擔心,擔心你心裏的這根弦繃得太緊了。”


    孫尚俍笑道:“也不全是吧,剛才在你這裏不是說了幾句氣話嗎,至少舒緩了些。”


    孫尚琂:“大哥——”


    孫尚俍繼續說道:“小琂,其實這幾天反思武當這整件事的發展,以及那天在山洞前,那紅衣女子說的話,我想我們可以確定幾件事。”


    孫尚琂疑惑:“大哥,那紅衣女子說了什麽,你想到了什麽?”


    孫尚俍說道:“這第一,我必須要再去一次後山那片林子。”


    孫尚琂不解:“大哥,那片林子裏的毒草不是都燒盡了嗎,那夥歹人也都下山了,那片林子還有什麽好查的呢?”


    孫尚俍解釋道:“這前前後後,關鍵就在那片林子上,他們製毒讓我們不得靠近,又幾次三番警告,最後甚至不惜暴露也要阻攔我們,為什麽?“


    孫尚琂聽著孫尚俍的話,思慮一番後便說道:“他們不想讓我們靠近那裏,無非是害怕我們發現什麽,難道?”孫尚琂突然緊張了起來,憂心地看著孫尚俍。


    孫尚俍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我想林子裏一定有他們不想讓我們發現的秘密。”孫尚儒再補充道:“而且,我聽一位師弟說過,他之前似乎在林中看到一個野人壯的身影,而我們扶著小儒離開的時候,我好像也看到了什麽身影。”


    孫尚琂看向孫尚俍:“野人,身影?”


    孫尚俍點點頭:“確實,如果我們二人都不曾眼花的話,至少這個身影是確實存在的,我總要去探查一下,這片林子究竟有什麽秘密。”


    孫尚琂思索了一下,繼續問:“那大哥,還有呢?”


    孫尚俍頓了一下,嚴肅說道:“武當有內奸!”


    孫尚琂手中的湯勺掉到了碗裏,不敢置信地看著孫尚俍:“大哥,你說,什麽?”


    孫尚俍再一次說,肯定得說:“武當有內奸!”


    孫尚琂說不出話。


    孫尚俍解釋道:“小琂,你看,咱們那天的計劃是去林中探查,可是當我們找到那個山洞之時,那夥人就出現在我們身後,而且在你們進入林中的時候,那群人又對你們進行了伏擊,這一切似乎都是有備而來,還有那般厲害的死士,直接就想將我們滅口,可這是我臨時想起的計劃,知道的人寥寥,對方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孫尚琂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大哥,你說的雖然也有幾分道理,但是那群人也埋伏好些日子了,有些準備也是正常的,你這麽說會不會有些牽強?”


    孫尚俍繼續說道:“好,就說他們在後山的事,你還記得嗎,當時那紅衣女子說他們在此處前前後後準備了幾個月,但是這片林子的瘴毒是這幾年形成的,那這幾個月之前的幾年,是什麽人在此投種毒花毒草,而且這麽多人能悄無聲息地上了武當山,竟然無所察覺,若無內應,能做到嗎?”


    孫尚琂想不出什麽反駁的理由:“大哥,那照小儒的說法,那個什麽紅衣和白衣的女子,小儒在迴家前就和他們交過幾次手,她們難道是有分身不成?”


    孫尚俍搖搖頭:“我也隻能猜測,那紅衣女子似是自負之人,言語中有不自覺的耀武揚威之意,我覺得她說的話多少有些可信,而且那兩人似是領頭之人,武功也足夠高強,乘著守山弟子防備疏弱之時混入武當也不無可能,可她們還帶來了這麽多的黑衣死士,這麽多人能悄無聲息混入武當,若是沒有內應,我不信!”話音一落,孫尚俍帶著陣陣怒意,斬釘截鐵的眼神看向窗外。


    孫尚琂有些緊張,這還是她第一次麵對這麽重大而又可怕的事情:“大哥,這些事,你為什麽告訴我,那你接下來想做什麽?”


    孫尚俍解釋道:“現在武當上下,我隻能信任你、柳姑娘和小儒了,小儒受了重傷,柳姑娘在照顧他,我不想他們再受牽連,至於告訴你也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接著,孫尚俍鄭重地對孫尚琂道:“小琂,我決定,再探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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