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琴女子頓了頓,道:“孫毅這小兒子從小體弱,五六歲時就被送到長白山雪山老人手上習武——”


    “雪山老人——”聽到這個名號,紅衣女子很是震驚。


    撫琴女子淡淡看著她,紅衣女子趕忙解釋:“呃,屬下不是有意打斷小姐,隻是這武當淩虛道長,玉瓊宮路遙仙子,還有雪山老人這樣的隱世宗師,屬下隻是感歎這孫家三兄妹的造化還真是好呢!”


    撫琴女子並未搭理紅衣女子方才的話,繼續說:“這孫尚儒幼年時身患哮喘,據說曾經遇過一位相術大師批命,說他一生多曆風霜,若是富養於金陵家中,在江南水鄉之地長大,怕是與天命相違,極易夭折。原本這些相術偈語,本就是些虛無縹緲的無稽之談,可孫毅和沈秀筠夫婦為了兒子活命,還是將他送到了關外雪山老人的門下,按理說長白山大雪連年,冰寒徹骨,這孫尚儒在這幾年間到時被治好了喘疾,身體也強健了許多,不知是機緣巧合還是歪打正著,反正算是被那個瞎眼道士說準了。”


    紅衣女子再問道:“想不到孫毅和沈秀筠一代大俠,居然也信這些命理邪說之話,那小姐,為何江湖上還是甚少有孫家小公子的傳聞呢,莫非是孫家有意隱瞞一些?”


    撫琴女子簡單迴道:“恐怕也沒那麽複雜,想來是關外與江南路途甚遠,加上孫尚儒年紀尚小,多年來又極少迴家,自然沒什麽人知道。”


    “嗬,原來小姐不是早就知道了。”紅衣女子還想拍一下馬屁,


    “下次你還需要我給你情報嗎?”撫琴女子話音一寒。


    一聽這話,紅衣女心下嚇了一跳:“屬下不敢,絕計不敢有下次。”


    “無妨,這些天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撫琴女子緩和了語氣。


    “多謝小姐,對了,小姐,那個朱棠?”紅衣女子不敢擅自決定,還想請示一二。


    “你看著辦吧。”對於朱棠,撫琴女子似乎隨意了許多。


    “小姐,據屬下猜測,這個朱棠會不會是——”說著紅衣女子湊近了藍紗女子的耳邊。“再去查,不過不要打草驚蛇,誤了大事。”藍紗女子淡淡迴道,接著玉手輕輕撫上琴弦。


    “是,小姐,屬下告退。”那紅衣女子恭敬地迴道,接著向後慢慢退去便無聲無息地消散,而原先那些隨從竟也如此這般消失仿佛與那紅衣女子一道。


    林中微風起落,枝葉婆娑,香煙霧嵐之間隻是隱約可見仙女般的背影,之前的琴音於林中渲染,依依不散。


    此時,孫尚儒和朱棠二人已經出了城門,往東到了馬場。


    馬場外圍有一圈護木圍住,遠望過去,馬場內人影攢動,似是在忙碌什麽,一走進馬場便是一股馬糞味道撲鼻而來,兩人連忙捂住了鼻子。


    望著四周,數十匹馬,顏色高矮不一,或是在悶頭吃草料,或是被人用馬刷精心地洗刷,又或是高昂著頭發出健碩的馬鳴聲……


    這時馬場內一個身著黑鍛的中年男子見孫尚儒二人捂著鼻子四處打量,眼見朱棠穿著華麗,判定這二人必定是富家公子,立馬笑臉迎了上去:“呦,二位小哥,小人是這馬場的管事,看你們二位四處巡望,請問,二位是來買馬的嗎?”


    “呃,對,兩匹好馬,壯實一點,腳程好一點。”孫尚儒捂著鼻子,實在受不了這裏的味道。


    “好嘞,二位稍等。”那管事說著作了一個揖便走至旁邊的馬廄牽來兩匹馬:“二位,您看,上好的種,用上好的飼料養的,不敢說日行千裏吧,跑個幾百裏是絕對沒問題的。”


    “哦,那算價錢吧。”說著孫尚儒準備掏錢。


    “唉,等等等等,老大,你懂不懂馬呀?”說著朱棠一把拉住孫尚儒掏進荷包的手,急躁地望著他。


    “不懂啊。”孫尚儒迴答理直氣壯。


    “你不懂馬急著掏什麽錢,哎,讓我來。”朱棠放下孫尚儒的手,雙手交叉抱胸仔細地盯著那兩匹馬走了一圈,接著伸手使勁掰開了馬嘴,向內瞄了瞄,再接著摸了摸馬,臉色一下子陰了下來。


    “呃,這位小哥,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那管事慌了,問朱棠。


    “嘿,你這孫子,看我們兩個遠道而來,就這麽欺生啊。”朱棠氣唿唿地說,孫尚儒一聽一驚,接著也是傻傻地看著那管事。


    聽朱棠這一句話不知是不是慌了,還是被兩人的眼神一嚇,管事一派耍寶樣:“哎呦喂,這位小哥,我們在這做了好些年買賣了,想來都是童叟無欺的啊,天地良心啊,小人就指著這點買賣吃飯呐,哪敢欺生啊。”


    朱棠實在聽夠了他那惡心的聲音,打斷他:“哎呀,哎呀,哎呀,行了,我說你也不看看,這馬站著一點精氣神都沒有,嘴裏的切齒那麽長,那身上和腿上的肉都鬆了,擺明了是老馬,你還想糊弄我們,膽子不小啊。”而這一番話也讓孫尚儒心下一驚。


    “哎呦,今天是真沒想到啊,小哥您年紀輕輕的,不光長得一表人才,相馬的本事還這麽一流,得,今天可是遇見行家了,行了您二位,在這等著,小人馬上去牽兩匹好馬來,您放心,這迴絕對是好種。”說著管事牽起兩匹老馬又走向了馬廄。


    “喔,可以啊你,你家也做馬場生意嗎,相馬的本事這麽精。”孫尚儒有些不相信的眼光看著朱棠。


    “嗬嗬,還好還好,雖然我們家不開馬場,但是做買賣總要走南闖北地跑貨,這跑貨好牲口是絕對怠慢不得的,我跟著我老爹也學了點,嘿嘿。”朱棠憨笑著,孫尚儒抿著嘴點點頭。


    “來,二位小爺,您看,純種的好馬,這可是我們這邊最好的馬了,兩位,你們看怎麽樣。”管事牽著兩匹馬過來說道。


    朱棠打量了馬一番向著孫尚儒:“老大,可以,是好種。”


    孫尚儒點了點頭,問:“喂,多少錢?”說著便伸手進錢袋。


    “二百兩。”管事向兩人做出二的手勢。


    “什麽——二百兩。”孫尚儒大是驚訝。


    “二百兩,你土匪啊。”朱棠又被這個管事弄得生氣。


    “哎呦喂,二位小哥,小人現在哪裏還敢坑你們啊,可是這市麵上好馬都賣好幾百兩,尤其是那些蒙古種的千裏名駒,更是千金難求啊,二百兩,兩匹,夠便宜了。”


    朱棠心下一想也對,望向孫尚儒卻是一副躊躇猶豫的樣子,問道:“哎,老大,怎麽了?”


    孫尚儒麵有難色:“那個,我——我身上現在——就一百五十多兩,根本不夠啊。”


    “嗨,就這事啊。”朱棠從懷中掏出一個九成九的金元寶,順勢拋向那管事:“喂,這是五十兩黃金,足夠了吧。”


    那管事接住元寶,掂了掂重量,仔仔細細地看了看元寶的成色,看完了張開口,朝上麵咬上一口,看完了咬痕,然後還想拿著小秤再秤一秤。


    朱棠看著他這個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很是無語:“喂,這可是雲南的葉子金,上好的成色,五十兩足重的金錠子,少不了你一厘錢,你還要看多久,到底賣不賣?”


    那管事一聽,再看一眼手上的金子,滿心歡喜地答道:“誒,賣,賣,謝謝二位小爺。”說著笑著當做寶貝似的將金子放到懷中。


    接著朱棠正要牽馬,孫尚儒伸著頭看著悠然自得的朱棠問道:“喂,你有錢你還跟著我。”


    “誰告訴你說我沒錢的。”朱棠牽上馬走出馬場。


    “喂——你不是說你身無分文的嗎?”孫尚儒被朱棠的話惹急眼了。


    “我身上除了金子,確實身無分文啊。”朱棠無辜地道。


    “你——”孫尚儒被朱棠的欺騙惹得有些生氣,伸出拳頭就朝向朱棠打過去。


    “喂喂喂喂,老大,你別激動啊。”朱棠也被嚇著了,做抵擋狀。


    孫尚儒怒氣勉強平息了下來:“好,行,你好自為之。”憤憤地點著頭,板著個臉,獨自牽著馬走開。


    朱棠趕緊追上去:“喂喂喂喂,老大,你生氣了?”


    默然不語,孫尚儒斜著眼獨自走著。


    “喂,老大,剛才我好歹也幫你相馬了吧,要不然你不就被坑了。”孫尚儒懶得搭理,繼續前行,不語。


    “好好好,今天的事不說,昨天,昨天晚上,我不也幫你追那兩個神秘人的嗎?”孫尚儒強忍著氣,依舊不語。


    “喂,那那次在龍王山,要不是我。”


    “我什麽時候求你幫過忙了?”未等到朱棠說完,孫尚儒不耐煩地轉過頭。


    “我——”這句話倒是堵住了朱棠的嘴,確實,孫尚儒何曾要朱棠幫過忙。


    “你現在身上有錢了,不用再跟著我了。還有。”說著從頸上解下一條細線,將線上的一塊晶瑩透壁的翡翠玉符扔給朱棠:“這塊翡翠起碼值兩千兩,抵你買馬的錢。”說著便上馬疾奔而去。


    “喂——咳咳——咳——”朱棠想喊住孫尚儒,無奈孫尚儒騎馬揚起的塵土弄得朱棠又嗆又咳,無奈朱棠隻好上馬前追。


    前麵是兩個少年人策馬疾奔的背影,而他們身後卻有數十雙眼睛每時每刻盯著他們,像一群狼的眼睛,尖銳,集中,持續,像盯著兩個獵物那樣盯著。


    為首的正是那紅衣女子,撫弄著左臂上纏繞著的紅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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