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艙內。


    韓霆雙膝跪在洛然然的擔架床旁,看著一動未動的小人兒,他感覺自己心都要停止跳動了。


    寒潭般的深眸裏滿是絕望,她脆弱得他都不忍心去觸碰,生怕抱碎了,再也拚不了了。


    把頭緊挨著洛然然的頭邊,此刻的他像個孤獨沒人要的孩子,整個人好似變成了一具沒有生機內裏的空殼。


    醒過來吧,怎麽都行!


    用我的命去換都行。


    “患者意識喪失,失血嚴重需要輸注懸浮紅細胞10u”


    伊娃的聲線極盡顫抖,淚水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轉,她都不忍心看依偎在洛然然身旁的韓霆。


    剛才在給洛然然緊急包紮傷口的時候,伊娃渾身都是發抖的。


    那些布料已經黏在身上,一扯下來都帶著皮肉組織,手間都好似還殘存著滑膩的肉感。


    強烈的畫麵帶來的刺激,勾得她都有些犯暈,把人折磨成這樣,那個女人死得太他媽便宜了!


    “啟動緊急係統和aed(自動體外除顫),輸全血,上低分子右旋糖酐注射液!”


    “患者大動脈搏動消失,自主唿吸消失”


    “心電監護,開通靜脈通道!”


    “腎上腺素1mg靜推,利多卡因50mg”


    奎恩同樣也不好受,高壓的氣氛讓作為此時主治醫生的他,感覺頭皮都是發麻的,每一次開口的話語都蘊滿了艱澀。


    “使用唿吸氣囊!”


    “鹽酸腎上腺素1mg靜推”


    凝滯壓抑的氣氛像是一把刀,在給每一個機上的成員駭人淩遲。


    阿彬和霍尤在駕駛艙內一言不發,神情凝重盯著前方。


    機艙內靜到可怕,和他們每次執行完任務,歡天喜地迴來的心情都不同。


    聽著耳畔機械的“嘀—嘀”心電監護儀的蜂鳴聲,每個人心情都沉重到了極點。


    彼時話癆的海克,視線緊鎖著床上毫無生氣的身影,以及在她旁邊跪地的韓霆。


    直覺告訴他,如果這個女人不救迴來,老大可能也活不了了.....


    “大動脈搏動唿吸未....未恢複,自主唿吸未恢複,更....更換按壓”


    淚眼婆娑的伊娃,感覺自己出氣都有些困難。


    給洛然然心髒複蘇的時候,止不住的眼淚啪嗒啪嗒就往下掉,全部砸在身下的人身上。


    每按一次,她自己都必須唿唿喘幾口氣才能緩解,前所未有的酸楚,和乞求她能醒來的念頭達至頂峰。


    那張白至透明的臉不帶一絲血色,像是落入了永久的沉睡。


    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冰冷熏人,可是韓霆絲毫沒有所謂。


    有些發幹泛白的嘴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洛然然的臉頰,動作極其輕柔,好似在觸碰什麽稀世珍寶。


    傻瓜,還敢拿手指掐我,罰你被我親一口!


    身旁緊緊依偎著她的韓霆,已經緩緩閉上了眼,眼角的淚在無人察覺到的地方,順著耳後隱入女人的發絲間。


    二人相挨處一片糯濕。


    如果我注定無法擁有你,那麽像現在這樣。


    頭挨頭,是不是也算同床共枕的夫妻了?


    不說話,就當你已經默認了....


    韓霆的心像是被人一把攥緊,翻絞深搗,幾乎快要窒息。


    “接唿吸氣囊,接連氧氣,開放氣道!”


    “球囊通氣兩次!”


    “通氣兩次後1001、1002”


    “26 27 28 29 30”


    ......


    “通氣兩次後1009、1010”


    “26 27 28 29 30”


    “出.....出現自主心率、竇性心率,76次每分,血氧90%,更換麵罩氧氣”


    “老大,心髒複蘇成功了!”


    看著監護儀上再度出現的生命特征,伊娃的雙手還在不自覺的發顫,聲音染著哭腔過後的哽咽。


    一直高頻的心髒複蘇和緊張的情緒支配下,讓她再度感受到身下人的心髒跳動時,自己的心跳也蹦如鼓點,失禁般的淚水任由著一個勁往下滑。


    先前那一刻她還以為真的要救不迴來了......


    “老大....老大,你沒事吧!”


    海克一直緊盯著韓霆的變化,見伊娃說了心髒複蘇以後,跪地的男人還是全然無反應,他有些慌的上前,下意識就想感知他鼻下的唿吸。


    “沒死!通知宗叔準備接人!”


    韓霆下意識應激反應,一把鉗住了海克的手腕,抬眼裏露出的疲憊掩都掩不住,眸子裏泛著血色。


    看清是海克這才頹然放開手,維持著原先的姿勢,繼續倒在洛然然的頭邊。


    他清楚的知道,有那麽一刻,如果洛然然救不迴來,他真的想過陪她一起,就這麽睡過去!


    馬索距離緬茵路程並不長,這也是為什麽韓霆會安排把人直接送迴基地。


    一是位於沙曼和緬茵交界地的馬索距離較近,救援時間足,二是這裏是他的地盤,再要有人不長眼挑釁,他都能及時處理,基地上百個兵王也不是吃素的!


    何況,再要出個什麽三長兩短,韓霆都覺得他再受不起了,這樣遭的罪痛在她身,同樣也是痛在了他心。


    五分鍾後,直升機穩穩降落在ki的停機坪上,一旁等候已久的宗叻帶著醫療團隊趕忙上前接應。


    宗叻是基地外聘的頂級醫療專家,一般很少會有他親自出馬的時候,大都是奎恩和其餘的醫護人員自行解決。


    這一次韓霆叫上他,也讓他不由得為即將麵對的病人情況擔憂起來。


    在他印象裏那個鐵血的漢子,狂妄到對死都不屑一顧,也從沒給他添過麻煩,這一次會是因為什麽呢?


    --


    另一邊,緹查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心髒處傳來的鈍痛久久都疏解不去,拉開抽屜找藥時,碰落水杯發出的聲響,霎時就驚動了另一房間的根萬。


    最近出了很多不太平的事,根萬有些放心不下,主動要求住在他隔壁屋子,好隨時有照應。


    幾個大步間就來到了門口,輕叩了幾聲房門後就直接拉開。


    “老板,出什麽事了嗎?”


    把緹查攙扶起靠坐在床頭,小心地把藥拿過遞給緹查,視線凝在藥瓶上。


    “是心髒不舒服?”


    緹查抿著唇沒發聲,額頭倒是覆了一層冷汗


    “根萬,你最近有然然的消息嗎?”


    “韓霆和小姐一起住在麋境莊園裏,那裏你知道的,再加上有韓霆的保護,小姐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


    聽到根萬這樣說,緹查的神色才漸漸有了緩和


    “稅務稽查的事情現在怎麽樣了”


    提到這事兒,根萬就氣不打一處來,表情憤恨


    “老板,這他娘絕對是有人搞事!


    說我們用隱匿收入的方式逃避納稅,現在公司上下都在配合稽查,查幾天了,屁話說不出來,分明就是故意的!”


    “別這麽說,有問題就讓他們查,查出來了該罰罰,錢都是小事!”


    這些年手裏的行當大清洗,緹查心知肚明,並沒什麽好怕的,反而更是對背後處心積慮的人嗤之以鼻!


    商場上還想搞他,還他媽嫩了點!


    “對了,老板,抓到的那些人一直沒鬆口,你看要不要.....”


    根萬渾濁但有神的眼眸直勾勾盯著緹查,等著進一步的指示。


    緹查擺了擺手,鎖著根萬的眼神波光流轉間,透著慣有的親切感,又不乏威嚴之色


    “算了,都到這一步了,你再怎麽用刑也問不出名堂出來!


    再等等,是狐狸總會露尾巴的!”


    一席話畢,根萬正要轉身迴屋,身後緹查的聲音又幽幽地響起。


    低沉的嗓音裏透著絲絲沙啞,更像是兀自在呢喃,根萬不禁就停下了腳步


    “那天弗雷問我,如果他要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我敢不敢給他?”


    根萬疑惑地瞪大雙眼,轉身看著緹查


    “老板...你......”


    “我說,洛雯要給,我絕不會說一個不字!”


    他其實很想告訴弗雷真相,但是又恐他把所有的責怪都加在洛雯身上。


    如果他知道是自己親姐姐,要把他丟在異國他鄉,他會不會也像現在這般的恨。


    要恨,還是恨他一個人就好了,人死如燈滅,何必又讓地底下的人那麽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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