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卿自東嶽迴到南詔之後,便將自己關在府裏拒不見人,連素日常去的皇宮,她也沒了興趣。


    南詔女帝來長公主府探望她多次,皆被她拒之門外不見。


    饒是她將消息封鎖得好,她玄術日薄西山的事,還是瞞不住。


    府裏總有嘴碎叛主的奴仆,一個不妨便將她的事往外售賣。


    楊昭卿起初知道之時,會氣得摔砸東西,甚至是處置那吃裏扒外的奴仆。


    可她能杜絕府中奴仆不胳膊肘往外拐,並不能將府外那些悠悠之口一一堵死。


    想著她心髒被取走,玄術一日不如一日之事終歸是瞞不住的,楊昭卿幹脆徹底擺爛。


    想通之後,楊昭卿便讓心腹拿著她的身份牌進宮,請女帝出宮來一趟長公主府。


    神茶剛到長公主府外時,女帝才進入府裏。


    女帝來到楊昭卿院子裏,便見往日來緊閉大門,今日倒是敞開了。


    “卿兒。”女帝輕喚一聲,邁腳朝屋裏走去。


    楊昭卿正蜷縮在貴妃榻上,聞聲抬起頭來,便見雍容華貴,貴氣逼人的女帝走了進來。


    “母皇……”見到女帝,楊昭卿突然有了主心骨,隻覺鼻子泛酸,眼眶發紅。


    女帝終於見到心心念念的女兒,卻見對方瘦得不成樣,她心疼得快步上前,往軟榻上一坐,伸手便將人摟進懷裏,“那點無關緊要的事,又怎就影響了你呢?”


    “軒轅淮初死了便死了,那是他的命數。至於你們之間那點事,人死便消。再則,那是從東嶽傳來的流言蜚語,真假還待商榷。你倒好,卻是因此困住自己。”


    楊昭卿聽著女帝安撫寬慰自己的話,她心裏感動之餘,更覺愧對女帝。


    “母皇,你讓她們都退下,我有話要單獨與您說。”楊昭卿哭著抬頭,她淚眼滂沱的看著女帝,“這件事,隻能讓您知道。”


    女帝瞧著楊昭卿瘦削凹陷的臉頰,心頭咯噔,她進門時便覺不對勁。


    隻是一顆心都撲在女兒身上,並未多想,如今近距離看著女兒,她心下震驚不已。


    “你們都退下,沒有朕的吩咐,擅闖者,殺。”女帝下達命令,待屋內隻剩她和楊昭卿之後,她壓著聲音詢問:“卿兒,你的心呢?”


    “母皇……”楊昭卿喊了一聲,便不受控製的嚎啕大哭起來。


    女帝雖心急如焚,卻因愛女心切不忍心出聲打斷女兒宣泄,隻是哄著人輕拍著背。


    楊昭卿乃是女帝與她最愛之人所生之女,亦是她登基為帝後的第一個孩子,是她南詔的長公主,自出生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可惜,楊昭卿命格不好,一出生便是厄運之體,注定活不過十八歲。


    而南詔女帝登基為帝的年齡,便是十八。


    作為出生起便被她力排眾難立為南詔下任女帝人選。


    為了替女兒改命,女帝無所不用其極,可卻做了很多無用功。


    直到——


    直到神明降臨,捧著一顆鮮活的心髒放進楊昭卿的身體裏,這才徹底改變厄運之體,也讓學不得碰不得玄術的楊昭卿窺得天機,開了天賦之眼,一躍成為南詔玄術師裏的翹楚,天才般的存在。


    南詔使團前往東嶽,楊昭卿隨行,也是女帝授意,為的便是讓楊昭卿帶迴好消息,為其日後登基為帝奠定基礎,添磚添瓦。


    女帝為了楊昭卿這個愛女可謂是殫精竭慮,處處鋪墊,可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楊昭卿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抽抽噎噎,但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她任由女帝溫柔的替她擦拭著眼淚,紅腫著一雙眼看著女帝。


    “母皇,兒臣的心髒,被一個叫神茶的女人取走了。”楊昭卿迴想心髒被剝離當日的畫麵,那清晰的痛楚仿若正在發生一般,她痛得揪緊心髒處的衣裳,抓得衣裳都皺成一團。


    女帝聽了楊昭卿的話,氣得渾身發抖,卻又覺得匪夷所思,“她是如何做到的?莫非,你口中的神茶,亦是神明?”


    “她不是。”楊昭卿的眼淚再度流了下來,濕了臉龐,“她是東嶽的玄術師。”


    “可是母皇,她的玄術很厲害,就連我也不是她的對手。”楊昭卿提起神茶,心有餘悸又害怕,“她被東嶽皇帝奉為東嶽神女,她的玄術毫不誇張的說,就算我們南詔的開國女帝對上她,我都不敢確定究竟是老祖宗贏,還是神茶贏。”


    女帝聽了楊昭卿的話,她心裏的震撼更為強烈。


    不是神明,卻能去做唯有神明才能做的事。


    “倘若是當年將心髒放進你身體裏的神明與她對上呢?”女帝這話剛問出口,她便感受到她的靈魂一陣巨顫,那是一種言不清道不明的壓迫和恐慌。


    楊昭卿被女帝問得愣住,她目光怔怔的看著人,“母皇,您還記得當年那個神明將心髒送給我時,她說過的話嗎?”


    女帝一怔,她自然是記得的。


    神明說:“若能護住這顆心髒,你便能順遂無憂,長命百歲。若得天機,你還能得到飛升。可是,若你不能護住這顆心髒,你注定逃不過十八歲必死局。”


    “而我,亦幫不了你。我此舉,已違天道,天道給我的反噬夠我受的了。”


    女帝這一刻才恍然大悟,她怔怔的看著楊昭卿,忽然放聲大哭:“我的兒,是母皇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她不該讓她的心肝去什麽勞什子東嶽的。


    若是不去東嶽,又怎會被那什麽神茶發現。


    女帝不傻,她已經意識到神明放在楊昭卿身體裏的那顆心髒,便是神茶的。


    神明曾言:那顆放在楊昭卿身體裏的心髒,乃是一位神明獻祭後,她的身體化作無數碎片散落,滋養三界。幾千年的時間,才吸收日月精華凝聚而成。


    楊昭卿不明所以,她哭得頭暈眼花,眼裏滿是絕望:“母皇,沒了那顆心髒,我就是個廢物,我的災厄體質迴來了,我注定活不過十八歲,女帝之位也與我徹底無緣。”


    她是天之驕女,被萬千寵愛嬌養長大的。


    一朝從雲端跌落泥濘裏,她如何承受得了呢?


    “卿兒,不怕,我們還有希望。”女帝緊緊抓住楊昭卿的手,她眼裏像是綴了一團火,忽明忽滅,“那個神茶,我們去求她!”


    “母皇……唔”楊昭卿才張嘴,便一口咬到舌頭,疼得她瞳孔驟縮,麵容瞬間扭曲,嘴裏也頓時彌漫起濃鬱的血腥味。


    女帝心都提到嗓子眼,忙急切詢問:“卿兒,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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