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冉居高臨下的看著宋太傅一家三口,懊惱道:“瞧我,怎麽就忘了太傅心氣高傲,自是瞧不起這幾枚銅錢的。”


    話說著,崔冉目光隨意一瞟,看見那蹲在樹蔭下乘涼的乞丐後,她出聲喚道:“這邊有銅錢,你們快過來撿吧。”


    文人常將風骨掛在嘴邊,自詡清高。


    這宋太傅更是如此,因自己貴為天子恩師,尤甚。


    可如今,他卻淪落到連普通百姓也不如的境地,還能繼續維持他那文人風骨嗎?


    自是不可能的。


    可他絕不會親自出麵去做那種當街蹲下撿幾枚銅錢之事,因為自有人會去做。


    宋老夫人一聽崔冉那話,原本攙扶著宋太傅的她,在感受到來自宋太傅的肢體暗示後,也顧不得身子骨不適,慌忙蹲下身去拾起地上的銅錢。


    哪怕因此撕扯到傷口,痛得連連倒吸冷氣,宋老夫人也並未因此而停下手上動作。


    直到那十文銅錢被撿拾幹淨,她方想起疼。


    崔冉將這一幕目睹於眼,冷冷嘲諷道:“原來心性再清高之人,也會為幾枚銅錢折腰。”


    嘲諷的話語落下,崔冉放下簾子吩咐車夫:“迴府。”


    宋太傅被崔冉當眾羞辱,隻覺羞愧難當,他迴頭,抬手啪的一巴掌扇在宋老夫人臉上,“讓你眼皮子淺,幾枚銅錢就去撿,我是差你吃的還是差你穿的?”


    這一巴掌用了勁,牽扯到傷勢,宋太傅痛得險些暈過去。


    宋老夫人突然被扇一巴掌,懵了,反應過來後便衝著宋太傅怒吼道:“你眼皮子不淺,那你何必暗示我去撿?我按你的暗示撿了,你又要為了你那不值一提的麵子打我。你既如此翻臉不認人死要麵子活受罪,那這十文錢就跟你沒有關係。”


    發泄完心中不滿後,宋老夫人寶貝的帶著十文錢轉身就走。


    雖然填飽肚子要緊,但當務之急,還是買點草藥處理一下傷口才好。


    這天熱,若是不及時處理傷勢,一旦惡化,必死無疑。


    宋典章看了看離去的國公府馬車,心有不甘,終是無可奈何。


    如今的崔冉,已不是從前的崔冉,哪有那麽好哄騙的。


    隻得從長計議,時刻留意著國公府動靜。


    他的孩子們既然沒死,那他這個做爹的,自是要帶著他們認祖歸宗!


    “爹,您先消消氣,我去勸勸娘。”宋典章話說了,又補了一句:“您先迴去,我與娘買了吃的和藥材,自會迴去。”


    宋太傅還未張口,便見宋典章已經撇下他去追宋老夫人。


    他環顧一圈周遭,待看見那些對自己指指點點的百姓後,他隻覺渾身的不自在,想要抬腳跟上去,又唯恐繼續叫人看盡笑話。


    遲疑再三,宋太傅終是選擇認命的轉身,與母子二人背對而馳。


    到底是上了年紀的,宋太傅一番折騰下來,每一步都走得如過荊棘地,他五髒六腑疼得厲害,沒走幾步,終是撐不住眼前一黑,臉著地倒了下去。


    圍觀百姓見宋太傅倒下,也沒人上前,看了半天熱鬧,一個個散去。


    原本晴空萬裏的天,一場大雨說下就下,毫無征兆可言。


    宋太傅倒在地上,大雨傾盆而下,很快便將他淋成雨人,身上血漬也在雨水衝刷下漸漸將身遭暈染得泛紅。


    而就在這漫天大雨裏,有人撐傘而至,將地上的宋太傅撈起就走。


    長公主府。


    “大師,你嚐嚐這糕點,我可是親自拜托宮中禦廚所做。”長公主將那精美如藝術品般的糕點推向神茶,臉上帶著笑,“若是喜歡,我便日日派人送去生殺予奪。”


    神茶嗯了一聲,如玉般的手捏起一塊糕點送進嘴裏。


    長公主見神茶吃了糕點,她麵上笑意更甚,“大師,那我拜托你的事……”


    神茶正細嚼慢咽,沒迴應。


    長公主也不惱,隻是耐著性子等著。


    “母親,你怎可將那賤人請到府中來?”神茶沒說話,昭陽郡主盛氣淩人的聲音已經傳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昭陽郡主一襲紅衣如火,她持鞭而至,一見神茶,便麵露不善。


    中秋佳宴之事,她還耿耿於懷。


    若不是母親不讓她找神茶這賤人算賬,她早將神茶這賤人挫骨揚灰!


    “放肆!”長公主猛地起身,她麵容一冷望向昭陽郡主,“你一口一個賤人,你口中賤人是誰?你是金枝玉葉,怎能口出穢言,說出那等有失身份之話來?”


    長公主此舉看似為神茶說話,可實則卻是偏袒維護昭陽郡主。


    神茶吃完糕點,端了茶喝著。


    昭陽郡主臉上怒意未散,麵對長公主的質問,她不滿的嘟嘟嘴:“母親,您明知我討厭她,還要將她請到公主府來,您這不是存心讓我不開心嗎?”


    “中秋佳宴那日,她當眾羞辱我讓我下不來台,導致我連佳宴也未能參加。可您不僅不為女兒做主,還背叛女兒去討好她。不就是符紙嗎?您想要,女兒也可以為您畫。”


    最後這話說出來,昭陽郡主是有點底氣不足的。


    玄學宗培養玄學之士,她與宋茗綰唯一僅有的兩名女學生,她玄術和出身高貴容貌皆死死壓著宋茗綰。


    雖然宋茗綰處處不如她,可她就是不喜宋茗綰。


    宋茗綰一招萬人嫌,她可是比任何人都高興。


    如今太傅府大廈已傾,宋茗綰已無靠山,玄學宗自然也迴不去。


    一個賤妾所生的女兒,縱是那宋茗綰容貌姣好,追求者數不勝數,但也不會有誰蠢到與陛下對著幹,冒著得罪陛下與國公府的風險去接濟宋茗綰。


    從此以後,她就是玄學宗唯一的女學生。


    可……


    昭陽郡主麵露不善的看著神茶,她對這個初次見麵就與她大動幹戈的賤女子很厭惡。


    因為這個賤女子將會成為繼宋茗綰後,將出現在玄學宗,處處壓她一頭的存在。


    “你能為我畫什麽?”長公主出聲反問昭陽郡主,也不等人迴答,當著神茶的麵就打臉她這個女兒,“因你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導致惡鬼索命牽累長公主府。你是玄學宗的學生,我指望著你能用所學化解長公主府的烏煙瘴氣。”


    “可你做到了嗎?”


    昭陽郡主被長公主問得嘴唇囁嚅,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


    長公主冷哼一聲,她佯裝不悅的看著昭陽郡主,“別說你幫不上忙,就連你的命也差點被那因你而死的冤魂給勾走。若不是我派人去大師的生殺予奪購買大量符紙製服惡鬼,化解長公主府的風波。隻怕你早就隨那惡鬼而去,如何能繼續做你的昭陽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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