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鈺又猛地吐了一口血後,天邊聚集的烏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翻湧。


    “轟隆——”


    閃電劃破夜空,緊接著是一聲接一聲哢嚓爆裂的雷聲。


    如同不甘心死去的怪獸,在發出最後的怒吼掙紮。


    “—哢嚓——”


    崇天府上空天雷滾滾,暴雨不過眨眼間便傾盆而下。


    賀蘭卿麵容扭曲,眼底厲色沉沉。


    他看著楚鈺笑,嘔出一口血來,“咳—”


    賀蘭卿垂下頭,一手抓著貫穿兩人的利箭;


    另一隻手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從胸襟內取出一枚染透了血液的荷包。


    從中掏出早就準備好的褐色藥丸,丟進嘴裏,隨意咬了咬就吞下。


    【要活著!】,他在心中默念。


    賀蘭卿的痛覺在心弦鬆了的下一刻,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渾身痛到麻木,心髒仿佛停止跳躍的冰冷…


    賀蘭卿閉上眼,腦中滑過薑虞的小臉。


    走馬觀花的迴憶,在一瞬間被拉伸到很長、很長。


    三歲的相識,他吃完薑虞的零嘴後,伸手拽住了薑虞的衣袖;


    十歲,薑虞帶他從土匪窩中一起逃命;


    十三歲初次夢遺的女子是薑虞;


    十四歲偷偷摸摸喜歡她而不自知,總是給自己的自卑找借口。


    十五歲,他發現薑虞偶爾會看他的臉失神。


    而他艱難地控製著心中越來越偏執的情愫;


    十六歲,他喜歡的薑小魚原來也喜歡自己。


    她一如既往地“好吃懶做”;一如既往不怕他,會教訓他;


    她會任由他抱在懷裏,張著嘴等著他投喂;


    會乖乖仰著頭讓他親,也會不知羞澀地主動討要親吻。


    幸好,他有了前世的記憶。


    幸好,來得及廝守一生。


    ……


    賀蘭卿睜開了眼。


    迴憶不過瞬間,如最美的煙火繚繞在意識海中。


    他眉眼微斂,抓住箭杆的手用力,將其攔腰折斷。


    “哢嚓”、


    緊接著便聽見“噗嗤”一聲。


    斷了的箭杆被賀蘭卿運起最後的內力,揮手打進了楚鈺體內。


    血染青袍的男人又被賀蘭卿一腳踹倒在地。


    吐出了最後一口血沫。


    楚鈺的身軀還在抽搐,並未死透,可也快了。


    他睜著眼睛看向暴雨席卷而來,迅速氤氳了最後的視線。


    恍惚間,他看見長得很像自己的三個孩子在唿喚他。


    他怎麽會有孩子?


    楚鈺慢慢停止抽搐,緩緩閉上眼。


    帶著最後一絲不甘和悔恨,麵對死亡。


    誰也不知,在死亡來臨前,楚鈺看見了薑虞倒在馬車內青白僵硬的麵容;


    他又看見自己和一個側影絕美的女子成婚;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最後,他看見一個麵容模糊的年老女人問他:


    “你究竟有沒有心?你不愛我,其實也不愛薑虞……你,隻愛你自己……來生……若有來生,死生不複相見……”


    ——


    場麵混亂一片


    反軍中幾個將領一見楚鈺身亡,軍心立刻散了。


    這時候,隻見突然騎馬而來的李副將,持劍怒吼,嘶啞的聲音大喝:


    “降者不殺!”


    幾萬名士兵齊聲大喊:“降者不殺”


    ——


    五日後


    平南王死,反軍投降兩萬,斬殺一萬。


    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到了京城。


    就在朝野上下高興沒多久,三天後又是一則消息傳來:


    攝政王重傷,命在旦夕。


    薑虞在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淚水瞬間決堤。


    她的心跳飛速,眼前一陣陣發黑,強行忍住了崩潰大哭的衝動。


    薑虞立即跪到了爹娘麵前。


    麵對接下來要做的事,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流,看上去十分冷靜。


    但是太傅和趙夫人心疼地眼睛都紅了。


    因為這個跪在他們身前的、嬌養了十九年的女兒渾身在發抖,臉色慘白。


    偏偏一雙眼睛倔強、帶著一股從未有過的決絕之色。


    ——


    薑虞叩謝了父母,亮出了黑色的墨戒給暗衛。


    帶著兩名禦醫,當夜就快馬加鞭出發了。


    原本五六天的行程,愣是沒日沒夜趕路,花了三天半時間就趕到了。


    兩名禦醫都快顛散架了。


    剛下馬車時,一個吐了,一個暈著沒醒。


    薑虞手腳發軟,三天時間就隻吃了兩頓,此刻胃裏翻湧著。


    她被女暗衛攙扶著進了太守府中。


    “主母別擔心,王爺昨夜便醒了,今早喝了藥後在昏睡……大夫說這種情況下,多睡覺是好事……”


    薑虞神色平靜地送走了太守夫人,又屏退了房中的下人。


    隻留下了了解情況的賀蘭卿的人。


    她坐在床邊聽著下屬的匯報,伸手撫摸昏睡不醒的男人。


    半晌後,薑虞神色溫柔地開口:


    “嗯,好。你下去吧。等兩名禦醫休息好後就帶過來吧。”


    “是,主母。”


    她在來的路途中就有李高陽的人和賀蘭卿的暗衛,同時送信給她。


    他們都告訴她賀蘭卿沒死。


    叮囑她千萬別衝動,慢慢來,一切以身體為重。


    是啊,他沒死,


    可是差一點點。


    具體的情況薑虞沒來得及問,她現在什麽也顧不得。


    ——


    躺在床上蓋著薄被的男人,看上去被照顧得很好。


    麵容有些清瘦冷意,唇瓣微微張著。


    偶爾泄露出一聲痛苦的、無意識的嚶嚀。


    薑虞伸手拂了拂賀蘭卿的鬢發,低頭在他眉心落下一個吻。


    “你別以為弄得這麽慘,我就不會罰你!搓衣板該跪還得跪!”


    ……


    “賀蘭卿,你是不是很疼?我在呢……睡吧,我陪你”


    ……


    “你的生辰禮物,我收到了。謝謝”


    ……


    “我好心疼,我好想哭……可是,我,我不能哭…”


    ……


    半個時辰後


    “賀蘭卿,我好怕啊。”


    薑虞再也忍不住,繃了幾天幾夜的心弦徹底放鬆。


    她不敢觸碰賀蘭卿,隻是趴在了枕頭旁。


    哽咽著啜泣起來,不敢發出聲音來。


    薑虞哭得無聲,如同一個隻知道流淚的娃娃。


    沒多久,腦袋忽然被一隻大手伸過來胡亂揉了一把。


    低啞的嗓音幽幽響起:


    “薑小魚,老子的心本來傷得不重……咳咳……現在倒是被你哭得要碎了。”


    薑虞愣了愣,隨即抬起頭。


    黑白分明的圓眼紅成了兔子,她呆呆地盯著賀蘭卿看。


    嘴唇無聲囁嚅了幾下,而後就見兩行清淚滾落地更多了。


    賀蘭卿見狀,卻是笑了起來。


    這一笑,恍若豔豔綻放的幽冥焰火,灼灼入心。能將人焚燒盡殆,危險又迷人。


    “這麽快趕來,是怕我死了?”


    瘋狂的占有欲與乖巧聽話之間的矛盾,在賀蘭卿身上達到了詭異的平衡。


    “薑小魚你是有多愛我?嗯?”,他問。


    薑虞抬手蹭去眼淚,跟著他笑。


    “很愛很愛吧。聽到你重傷的消息,嚇得連夜就來了。”


    “你說我中了什麽邪?怎麽越來越愛你了?”


    世界上最糟糕、最無理取鬧的,就是找不出緣由的隻針對一個人的愛。


    無根浮萍般,一旦沾染。就再也甩不掉,扔不出了。


    賀蘭卿眨了眨眼,窘迫地移開了眼神。


    “小魚你變壞了。”


    薑虞抿著嘴笑,眼淚卻停不下來。


    她動作溫柔地去親賀蘭卿的嘴角,“你臉紅了哎?”


    “……”


    對,老子就是這麽沒出息。


    “賀蘭卿,你好厲害啊!”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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