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薑虞清醒後,趙夫人每天恨不得十二個時辰看著她。


    “再吃一口,看看這小臉瘦的沒二兩肉了。”


    “喏,嚐嚐,這是為娘親手做的蝴蝶酥,是城西鋪子李家掌櫃的秘方。”


    “虞兒,快喝了這碗石斛烏雞湯。滋陰潤肺,強筋骨。對你恢複骨傷好。”


    “嬤嬤,快扶著虞兒到院子裏坐會兒。今天難得出了太陽。”


    ...


    一連五日


    薑虞除了去隔壁看了柳兒以外,就沒出過自己的小院子。


    今日,午時剛過。


    小廝來報,楚家公子和母親郭夫人,攜禮來探望小姐。


    趙夫人一大早就去寺廟裏還願了,所以招待客人的事自然輪到了薑虞。


    再說對方本就是來探望她的。


    薑虞本來懶躺著的身子馬上坐正,吩咐平兒拿了件高領的杏粉外衣換上。


    又在臉頰旁掃了點淡紅色胭脂。


    這幾日除了吃喝就是睡,加上妝容的點綴,一時間顯得她氣色紅潤,嬌媚可愛。


    在房中等待了約莫一刻鍾後,楚家母子二人緩步走進倚梅院。


    “虞兒”


    “虞兒妹妹”


    先開口的是郭夫人。


    她今日穿著寶藍色交領上衣,領口用暗金色的絲線繡著蝴蝶圖案。


    裙裾則繡著金色的祥雲圖案、以寶石點綴。


    一雙犀利的丹鳳眼中含著笑意和關懷。


    看到薑虞起身時,立即上前阻止道:


    “虞兒怎麽還和我客套虛禮了?快坐好。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關懷的話語和以往一樣。


    楚鈺這時扶著母親坐到了一旁,也勸道:


    “虞兒妹妹,昨日才聽聞宮宴那晚你遇見了刺客、受了傷。”


    “所以今日休沐,我特地和母親來看看你。”


    楚鈺今天穿著一襲繡綠紋的紫長袍,外罩了一件亮綢麵的乳白色對襟襖背子。


    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梳著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冠之中。


    從玉冠兩邊垂下淡綠色絲質冠帶,襯得他風姿綽雅,清貴無雙。


    或許是因為楚鈺不久前才受過傷,他的身形貌似更清瘦了一些。


    薑虞萬分不想麵對明麵上的未來夫家,可深知無法逃避。


    所以隻能硬著頭皮笑,摸著自己的左胳膊,皺眉道:


    “多謝夫人關懷,那晚我的胳膊被放火的賊人刺中了一劍,保護我的婢女也險些沒命...還好不遠處有護衛趕來。”


    薑虞見二人神色擔憂,看不出來是演戲的還是真的擔心她。


    在沒試探她之前,薑虞就裝傻瓜。


    她主動說起了一致對外的謊言:


    “那晚我疼暈了,醒來就已被暗衛送迴府了。”


    “想必夫人那晚和我娘一樣嚇壞了吧?”


    “娘親第二天就求神拜佛去了,今天初六,香積寺有法會,這不一早又去還願了。嘿嘿~”


    薑虞表現得和以往一樣恰到好處的嬌憨。


    沒有人會懷疑就是這麽一位柔弱嬌小的姑娘,毒殺了兩名三皇子死士。


    心思縝密的楚鈺都不信,更別說郭夫人這樣的貴夫人。


    薑虞也算是她看著成長的,和她家嬛嬛一樣是個嬌養長大、跑幾步路都累的貴女。


    所以郭夫人不理解。


    為何兒子進了宮一趟後,忍著沒痊愈的傷痛,著急得非要帶她一起來太傅府探望薑虞?


    詢問其原因,楚鈺居然說那晚薑虞遇到了三批刺殺,皆是針對她去的。


    最後被三皇子派去的死士擄走。


    但是怪就怪在,薑虞最後居然安然無恙,並且那兩個死士也死了?


    郭夫人的第一個念頭不是“未來兒媳婦沒事吧?”。


    而是--


    “還能怎麽迴事,當然是暗衛趕去救了。難不成她一個弱女子殺了兩個死士?”


    郭夫人如今對薑虞態度的轉變,有跡可循。


    因為近幾個月來,女兒時不時地諷刺薑虞幾句;


    加之不久前,兒子的心口被晉王世子捅了一刀,至今還需要靜養。


    起因也是薑虞!


    郭夫人已經對這個未來兒媳婦生了怨懟。


    哪怕大家都知道是晉王世子沒臉沒皮地覬覦他人的未婚妻。


    可仍舊忍不住在心裏怪薑虞。


    所以郭夫人再也無法和從前一樣真心實意地對待她了。


    但是明麵上的功夫做得還是很好。


    畢竟兩家的交情有幾十年了。


    郭夫人心有餘悸道:


    “是啊,那晚確實嚇壞了。又是刺殺,又是著火的。”


    “你娘急的眼淚直掉,生怕你是不是遇到火災了。幸好後來太監來報無人傷亡....”


    薑虞聽到這句,心裏微微酸澀。


    不用演戲都能看出她的害怕和委屈。


    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地交談著,氣氛一時間倒也熱絡、親切。


    看上去和從前並無區別。


    但是薑虞知道,再也迴不去了。


    郭夫人對她或許早就不滿了,不說上迴楚鈺重傷有她的原因。


    就是楚嬛和她決裂了這件事,郭夫人都不可能不介懷。


    現在沒有撕破臉皮,無非是因為一旨賜婚,還有兩家的交情在這兒擺著呢。


    薑虞含笑著低下頭,忍著肩膀的脹痛。


    假裝沒有其他地方受傷,親自給郭夫人倒茶水。


    右手臂抬起時很穩,臉上依舊帶著純真可愛的笑。


    絕不會有任何人發現她的右鎖骨斷裂,肩骨也裂了好幾處。


    高領冬衣下的整個右肩還纏著厚厚的固定帶。


    疼痛令薑虞的心智更沉靜了。


    ---


    楚鈺在母親身旁沒開口,不時觀察薑虞的神態。


    見她和從前一樣,黑白分明的雙眼中透著單純無知。


    他壓著心口越來越怪異的感覺,分毫不露出異色。


    嘴角噙著一抹溫和的笑,眼中也是擔憂的關懷。


    虞兒真的是他想象中的單純麽?


    如果依舊是記憶裏的妹妹,那她是怎麽等到賀蘭卿趕到的?


    楚鈺在大理寺任職,無論是屍檢還是離奇的案情都看多了。


    據消息,那兩個被賀蘭卿親手剝了皮,做成人皮燈籠的死士。


    他們屍體上的致命傷口,一看就不是有武的人動的手。


    簪子造成的傷口,以及內髒的劇毒....


    種種跡象都指向了被綁的虞兒。


    可是虞兒是如何做到的?


    怎麽可能呢?


    楚鈺自覺對未來的妻子十分了解。


    她一點武功也不會,且生性膽小怕事。


    若把虞兒說得難堪些,楚鈺覺得她和他妹妹一樣懦弱,但是還沒有妹妹的狠心和機靈。


    她不僅懦弱、性子軟、耳根子軟。


    虞兒還貪圖享樂,沒有一點追求;


    不喜歡虛名,也不愛出風頭,更不喜歡到處社交。


    但楚鈺恰好喜歡的也是薑虞這些。


    他喜歡毫無城府的性子、俏皮可愛的外表、家世不錯還可以聯姻的女子。


    虞兒的性子完全符合他的擇妻標準,長相也符合他的審美。


    楚鈺沒想過還有誰能比薑虞更合適做他的妻子。


    曾經毫不動搖的心,現在一旦起了疑心,便再也不能忽視了。


    如果虞兒不是他想象中的單純?


    如果她同賀蘭卿的關係也不是賀蘭卿單方麵的...?


    那麽,薑虞一直在給他戴綠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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