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想膈應迴報嚴家的算計,更為了引蛇出洞牽出背後暗算他的小人,他是真的不想見這嚴七娘


    這嚴七娘也是個糊塗蛋,沈家無人上門提親,自己與她更是連麵都沒有見過,就這樣也可以情根深種,以為嫁定他了


    哪來的臉在這裏問責於他


    越想越慪火,沈時硯竟無知無覺抓住了杜朝和的手指,慢慢撚揉,細細思量,嚴家本沒這種愚蠢的欲望,也沒這個本事盤活整局計劃,而在背後給嚴家種下欲望種子,並神不知鬼不覺,將嚴家當棋子用的,會是哪個勢力?


    正人君子黃謙?不,不會,他一向不屑於陰私手段,最是愛用陽謀


    口蜜腹劍廣寧王?路途太長,作了自己,於他無益,這種於己無益徒給他人做嫁衣的動作不是他的風格


    一直窺伺大理寺卿的普侯?還沒這個能力和魄力,不足為懼


    皇帝新寵臣胡楊公子?倒是有可能,他的目的是什麽?自己與他可沒有任何利益衝突


    還是有其他潛藏著的未知勢力?會是誰呢?


    沈時硯有心晾著嚴七娘,有杜朝和在,他又覺得放心,陷入思量,他倒是自娛自樂了,可憐屋內兩個姑娘


    一個被他莫名其妙揉搓著白白嫩嫩的手指,臉色木然,隻想一掌劈暈他


    一個看著他自然而然地揉搓著另一位姑娘白白嫩嫩的手指,心碎難耐,眼淚止不住地流


    杜朝和咬咬牙,反手抓起沈時硯如竹筍一般的五指,對著關節一個猛彈,沈時硯抬眸,看到杜朝和怒目圓睜,那星眸裏簇簇冒著火,他心裏冒出個聲音:“咦,這小姑娘怎麽又羞又怒的。”


    杜朝和又瞪了他一眼,然後看向一旁梨花帶雨的嚴七娘,她是真沒見過嚴七娘有這種肝腸寸斷柔弱不能自依的一麵,她印象中的嚴七娘都是雷厲風行殺伐果斷的


    果然,再厲害的人碰到情情愛愛,都會讓人失去頭腦忘了自己,老娘說的斷情絕愛才能活得更瀟灑更漂亮果然是真的。


    沈時硯可以鐵石心腸地晾著嚴七娘,杜朝和卻有些心疼她,作為醫者,她心疼嚴七娘帶著一身病痛淒淒慘慘地站在那裏捱著難堪,作為女人,她也心疼嚴七娘被父親族人利用以至於受人苛責怪罪


    更何況嚴七娘遭逢大難才剛剛逃離魔爪,若不是她心性堅強,此刻她必須站不住早奪路而逃了


    這世道,於女子的可選道路總是又窄又少又難


    “嚴姑娘,你坐下說話吧。”


    嚴七娘期期艾艾地看向沈時硯冷冷冰冰的臉,有些不敢動彈,明明以前以為他待人溫和有夢裏夢外都想嫁給他,現在卻一步也不敢靠近


    她不想承認那是因為看清了沈時硯眼裏無她,她隻怨恨為何是她遇上了采花賊


    杜朝和見她想坐又不敢動的瑟縮模樣,不禁有種物傷其類的悲哀,一把甩開沈時硯的手,站起來,走到嚴七娘的身邊,拉她在自己旁邊坐下


    沈時硯笑了笑,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隨她去


    杜朝和拍了拍嚴七娘的手背,輕聲說道:“嚴姑娘,我知道說再多也無法降低你所受的傷害與悲憤,你能找到就是想報仇,對吧?那不妨說說,你想怎麽做?”


    “我……”嚴七娘有些躊躇,抬頭看了看眼前的兩人,沈時硯略微低著頭,臉覆寒霜,杜朝和微微笑著,目含鼓勵


    她定了定心神,是了,她是拿得起放得下恩怨分明的嚴七娘,她定定看向杜朝和:“我想借安國府的勢力,抓了采花賊,親手殺了他。”


    杜朝和笑了笑:“如果隻是這樣,那抱歉,嚴姑娘,可能無法滿足你了,因為采花賊已經死了。”


    “死,死了?”


    “其實以嚴姑娘的聰明,在我們將你救出來的時候,便已能猜到采花賊要麽死了,要麽就是被抓了,對吧?”


    嚴七娘有些訕訕的,是的,她早就猜到了,不過是習慣性地打打客套的腔調


    杜朝和了然一笑:“我明白,生意人的習慣嘛,大家都出身商戶,理解理解。”頓了頓,“不過,以後咱們之間說話,還是直擊話題中心比較好。”


    嚴七娘苦笑了一聲:“我還能怎麽辦?是我不幸運,遇上了采花賊,不僅給自己遭來厄運,還給家族帶來羞恥,萬死不足以脫罪。”


    杜朝和深深擰起眉頭,剛強如嚴七娘尚且有這種受害者有罪論,更遑論其他人,她板起小臉,青澀稚嫩的臉龐寫滿不敢苟同:“嚴姑娘,這怎麽就是你的罪過呢?你不是故意招惹的采花賊,發生這樣的事情,你是最大的受害者,可以低沉可以哀傷,但是不能一定沉溺在自怨自憐中,你不自救誰能救你,你不繼續活得堂堂亮亮板板正正讓人們記住你新的麵貌,最後人們記住的永遠是你受傷害的淒慘,更……”杜朝和說不下去,但不得不說“就像你說的那樣,愚昧的人們甚至會攻擊你有罪才會遭來橫禍。”


    嚴七娘目瞠口呆地看著杜朝和,她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這個小小的死對頭會站在自己的身邊,力挺自己這個罪孽深重的人無罪。


    “是了,你說得對,我,我得比前活得更挺立一些的。”


    杜朝和又笑了笑,嚴七娘怎麽可能是要生要死的人,這麽說,無非是想要獲得一些世俗支撐的力量,既然她想要,自己也有,何不給她呢?


    “是的,你這樣想就對了。”


    嚴七娘聽後,歎了一口氣:“隻怕很難啊!”


    “路是更艱難了,但是不逼自己一把,你還有退路嗎?”


    嚴七娘是想尋求沈時硯的庇護吧,偏偏一個不敢明說,一個,,,杜朝和側眸掃了眼一臉的莫不相幹模樣的沈時硯,一個是真的覺得不相幹。


    可是看著嚴七娘憔悴的容顏,她又不忍心,於是歎了一口氣:“嚴姑娘,我僅代表我個人,若你以後想求助,隻要是我力所能力的不觸碰我底線的,我都可以幫你。”


    自己明明才是不相幹的人,才不想做這種遞橄欖枝的爛好人呢,雖然嚴七娘很可憐,但是以後的路要想走出來,還是要靠她自己的啊


    唉,杜朝和在心裏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又做好人好事了,真是管不住手管不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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