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宜嫁娶。


    裴家小院裏掛滿了紅綢,門窗和牆上都貼滿了大紅‘囍’字,堂屋前還掛了兩個紅燈籠,看著十分喜慶。


    因天氣炎熱,怕前來吃席的鄰裏鄉親中暑,昨兒個,陳策就讓人在院子裏搭了棚。


    院子和屋子裏都擺滿了桌椅,每張桌子上都放了個裝有瓜子花生紅棗桂圓的果籃,以及熱茶,讓前來吃席的村民們聚在一起話家常,聊八卦的時候吃。


    為了給顧昭昭一場體麵的婚禮,裴知珩幾乎將整個百花村的村民都請了來。


    就連鎮子上的人也來了一些,都是他這些年與之打過交道的。


    醉香樓的許忱和他的夫人薛氏也來了。


    並且,許忱還將張大廚和店小二一並叫來幫忙了。


    一時間,院子裏十分熱鬧。


    院子的一角,空出了一塊場地,支起了三口大鍋。


    張大廚和兩個打雜的小徒弟正站在此處揮汗如雨,大顯身手。


    鍋碗瓢盆碰的叮當作響,菜刀在砧板上起起落落,快的隻能看見一道殘影。


    旁邊,還擺放著四五個大木盆,盆裏放著各種需要清洗的食材和碗筷。


    這會兒,雲嬸兒和幾個前來幫忙的婦人正坐在凳子上,一邊清洗食材和碗筷,一邊嘮嗑。


    每個人說話時都樂嗬嗬的,氛圍十分好。


    此時,臥房中。


    站滿了前來看新婦的婦人和孩童。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著吉利話,誇讚顧昭昭的美貌。


    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的顧昭昭,穿著大紅的嫁衣乖乖的坐在銅鏡前,任由秋桑拿著一堆的胭脂水粉在她的小臉上塗塗抹抹。


    她的嫁衣是杜玉蘭一針一線熬了十個夜晚才繡出來,布料是絹布,上麵繡的祥雲和金魚。


    魚諧音‘玉’‘餘’,有著金玉滿堂,吉慶有餘之意,期盼新人美滿富足。


    祥雲寓意祥瑞之氣,表達了吉祥、喜慶、幸福的願望以及對生活的美好向往。


    杜玉蘭將對二弟和弟妹的美好祝福,用一針一線繡在了顧昭昭的嫁衣上。


    絹布也是她買的。


    昨晚她將嫁衣送來的時候,顧昭昭被狠狠的驚喜到了。


    其實秋桑也有給她繡嫁衣,並且還是用的錦布,隻是,她在嫁衣上繡的是鳳凰牡丹。


    雖然裴知珩落難了,但秋桑從未忘記他的身份。


    他娶妻,他的妻子,理應按照禮製迎娶。


    但鳳凰牡丹是皇後和宗婦才能穿的,顧昭昭怕引來麻煩,就沒穿,穿的是杜玉蘭送來的嫁衣。


    秋桑雖然有些失落,但到底還是顧著大局的。


    動作熟練的替她梳好妝容,最後打開妝奩,從裏麵拿出紅寶石瓔珞給她掛在脖子上,接著又拿起耳墜掛在她瑩潤小巧的耳朵上,最後將一支步搖鳳簪插在她的發間。


    “昭昭,好了,看看可以嗎?”


    秋桑扳正她的腦袋,讓她正對著銅鏡,笑眯眯的詢問。


    銅鏡有些模糊,但依舊不影響鏡中少女的傾國之姿。


    少女臻首柳葉眉,瓊鼻櫻唇,桃花眼清輝瀲灩,水波朦朧,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時總給人一種脈脈含情的意味。


    簡單來說,就是看狗都深情。


    玲瓏有致的身軀包裹在合身的嫁衣中,花容月貌,仿若神仙妃子。


    顧昭昭傻呆呆的看著鏡中的少女,有些不敢相信,鏡中那張極具禍國殃民妖妃潛質的小臉是她的。


    “哇,嬸嬸你今天好美呀!”


    小蘿卜頭齊鈺和二丫同時驚唿出聲。


    顧昭昭扭頭看了眼被俆芸(二丫的母親)牽著的兩小隻,彎著眉眼道:“難道嬸嬸以往不好看?”


    兩小隻先是一愣,接著異口同聲道:“好看,嬸嬸每天都好看,但今天最最最好看,就像天上的仙女。”


    顧昭昭眼中笑意越發燦爛,故意逗他們:“你們怎麽知道,難道你們見過仙女?”


    兩小隻先是搖頭接著又點頭:“之前沒見過,但今天見到了,長的好看還什麽都會的嬸嬸就是仙女。”


    一句話,逗的屋裏的眾人開懷大笑,顧昭昭輕輕捏了捏兩小隻粉嘟嘟的臉頰,上揚的嘴角比ak還難壓。


    “裴嫂子,你長的真美,和裴大哥特別般配,簡直就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說話的是村長的閨女李星瑤。


    杜玉蘭見顧昭昭迷迷糊糊的,趕緊低聲在她耳邊介紹。


    顧昭昭聞言趕緊笑眯眯的向李星瑤道謝。


    “知珩真是好福氣,娶了個這麽如花似玉,還聰明能幹的小媳婦兒。”


    “知珩也不差的,就像星瑤剛說的,他們倆人可是真真的天作之合呀。”


    “對對對,郎才女貌,天賜良緣。”


    眾人嘻嘻哈哈的說著祝福話語,房間裏的氛圍十分喜慶熱鬧。


    這時,院子裏響起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


    擔任讚者的村長李福泉高聲道:“吉時到,有請新人。”


    屋裏的眾人聽到了話音,立即停下了話頭。


    接著又道:“吉時到了,拜堂開席了,大夥兒都出去坐著吧。”


    秋桑拿出喜帕蓋在顧昭昭頭上,和杜玉蘭一左一右的扶著她站起身,被眾人簇擁著往門外走去。


    紅紅的喜帕蓋住了整個腦袋,也遮擋住了視線,顧昭昭乖乖的讓秋桑和杜玉蘭扶著。


    走了沒幾步,就被麵前的人牆堵住了去路。


    馥鬱的鬆竹香湧入鼻間,顧昭昭知道,是她的郎君來了。


    “昭昭,跟我走就行,別怕。”


    穿著一身紅色喜服的裴知珩,將手中紅綢的一端放在她的手中,另一端自己握著,隔著喜帕在她耳邊溫聲叮囑。


    顧昭昭乖乖點頭,握著紅綢跟在他的身側。


    喜堂設在堂屋的正中,上麵擺放著裴知珩父母的靈牌,因為冤屈未洗,血仇未報,靈牌上並沒有刻裴太傅和長公主的名字。


    秋桑作為裴知珩名義上的姑姑,也坐在了高堂之上,接受新人的叩拜。


    “新婦來了,大家都讓一讓,空出場地給新人拜堂吧。”


    杜玉蘭看著堂屋中擁擠的人群,笑眯眯的說道。


    眾人聞言紛紛退到兩側,將中間的場地空出來。


    讚者李福泉站在一旁,高聲唱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裴知珩牽著顧昭昭跪在蒲團上,看著上方的靈牌,他的眼眶微微泛紅。


    父親,母親,兒子今日成親了。


    你們看到了嗎?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周遭一片喧囂熱鬧,在眾人的掌聲和祝福中,顧昭昭被杜玉蘭和秋桑扶迴了房間。


    秋桑想了想,還是重新給她換上了那身繡著鳳凰牡丹的喜服。


    “姑姑,嫂嫂,你們快出去吃飯吧,不用在這守著我的。”


    “好。”


    ……


    月上中天,院子裏的喧鬧才漸漸散去。


    房中,紅燭輕燃,滿室寂靜。


    顧昭昭安靜的坐在床邊,肚子餓的咕咕直叫的她,時不時的從屁股下摸一顆花生或者紅棗放嘴裏。


    在一旁守著的秋桑一開始還會勸說兩句,但見她是真餓壞了,也就由她去了。


    “吱呀——”


    房門被推開,滿身酒氣的裴知珩步履趔趄的走進房中。


    秋桑見狀,趕緊上前扶著他:“公子,你醉了。”


    “姑姑,我沒事。”


    向她搖搖頭,裴知珩反手將房門關上,整個人瞬間變得精神抖擻,眼中更是一片清明,不見一絲醉態。


    走到床邊,裴知珩垂眸看著乖巧的坐在床邊等他的小媳婦兒,柔聲道:“娘子,我迴來了。”


    一聲娘子被他叫的情意綿綿,顧昭昭小臉羞紅。


    秋桑端著放有喜秤的托盤站在一旁,看著發愣的裴知珩提醒道:“公子,夫人還沒吃東西呢,你快把蓋頭揭了,飲完合巹酒,讓夫人吃東西吧。”


    雖然大婚儀式已經一切從簡,很多步驟都免去了,但合巹酒和結發不能免。


    “好。”


    裴知珩點頭,拿起喜秤輕輕的挑開了喜帕。


    入目就是小媳婦兒羞紅的小臉,燭火的映照下,襯得她越發的明豔動人。


    對上她秋水蒙蒙的桃花眸,他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眸中一片暗沉。


    顧昭昭呆呆的看著他,眼中有著毫不掩飾的驚豔。


    今日的他穿著一身大紅喜袍,墨發束冠,玉麵薄唇,芝蘭玉樹,周身氣質清冷矜貴。


    隻道是誰家兒郎,生的眉目如畫,一筆繪不完風流?


    顧昭昭:她家的!


    看著呆呆傻傻的小媳婦兒,裴知珩從喉間溢出一絲輕笑。


    拿起用紅線連接的葫蘆杯,遞給她一個,溫聲提醒道:“娘子,迴神了,該喝合巹酒了。”


    “啊?哦哦。”


    顧昭昭迷迷糊糊的拿起葫蘆杯,放到嘴邊才發現是空的。


    顧昭昭:??


    裴知珩搖頭輕笑,看著秋桑道:“姑姑。”


    秋桑會意,拿起酒壺替二人斟酒。


    “一根紅線兩頭牽,一朝同飲合巹酒,一生一世永纏綿,新人行合巹禮。”


    “一敬酒,舉案齊眉。”


    “再敬酒,相敬如賓。”


    “三敬酒,推杯換盞,白頭偕老。”


    “禮請新人合巹。”


    秋桑在一旁高聲唱禮,等見著二人將酒喝了,她才笑眯眯的轉身離開。


    “裴大哥 ,我……”


    “娘子,叫我什麽?”


    喝了酒的顧昭昭有些暈乎乎的,對上他幽深的墨眸,她乖乖改口:“相公。”


    接著她揉著空蕩蕩的肚子,委屈巴巴的道:“相公,我餓了。”


    “乖,我抱你去吃東西。”


    房間裏的桌子上擺放著不少的食物。


    早已餓的饑腸轆轆,前胸貼後背的顧昭昭,看著滿桌的食物,頓時雙眼發光。


    拿起筷子夾了個子孫餑餑放嘴裏。


    下一刻,她直接小臉一垮,眉頭擰成了一股麻繩。


    “相公,為什麽是生的?”


    裴知珩神色柔和的看著她,淺笑不語。


    顧昭昭又看了眼桌上的其他食物,發現除了一盤棗泥糕以外,其他全是生的,或者半生不熟的。


    顧昭昭:“……”


    得。


    成親,她都不配吃熟的食物是吧。


    委屈巴巴的撇撇嘴,她端著棗泥糕開啃。


    吃著吃著,顧昭昭就覺著不對勁兒了。


    不是,她就吃了棗泥糕而已呀,為嘛越吃越熱,越吃越口渴?


    她才吃了兩塊棗泥糕,已經喝了三碗靈泉水了。


    還是口幹舌燥的緊,喝水都不頂用。


    身體也很不對勁兒,燙的跟個小火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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