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鱉血和朱砂被擦幹淨,藍哥兒身上的肌膚呈現出來。錦心細細地看了一番,放輕聲道,「痘花兒都開出來了,藍哥兒已無大礙。如今拿淡鹽水來,用紗布細細地擦這些痘子,免得留疤。」


    她說得雖輕,可屋內的人都聽見了。


    這意味著藍哥兒死不了了。


    滿屋子的人都歡騰起來,連崔老太君也精神好起來,顫巍巍地拄著拐杖靠近炕邊,細細地去看藍哥兒身上的痘子。


    房氏聽了錦心的話,真是羞愧難當,竟噗通一聲跪在了錦心麵前,磕頭如搗蒜,「大姑娘,是我不好,你大人有大量,被跟我這不懂事的婦人計較!你要是心裏有氣,就打我幾下出出氣吧。」


    錦心怎能打迴來?隻是身子後退了幾步避開了房氏的大禮,聲音冷靜如水,波瀾不驚,「大嫂快起來吧,藍哥兒沒事就好,過去的就過去吧。」


    房氏又羞又痛地爬起來,按照錦心的吩咐,照看著藍哥兒。


    盧氏心裏翻騰地像開了鍋一樣,她實在是弄不明白,本來這是一局死棋,羅錦心這小賤人怎麽就給盤活了?


    盧氏木然地站在那兒,看著滿臉歡喜的房氏和恢複過來的崔老太君,滿心裏不是滋味。


    局麵本應該是哭喪一片,羅錦心這小賤人被崔老太君給徹底厭棄才對啊?


    沒想到不僅沒有朝著她預想的發生,反而還出現了皆大歡喜的情況,當真讓她難以接受。


    眼看著連丫頭婆子都在歡笑,盧氏也不能什麽都不表示了。


    她裝模作樣地上前看了眼正熟睡的藍哥兒,迴頭就笑著對房氏道,「老天也在保佑我們藍哥兒,見你不容易,不忍心帶走他。如今藍哥兒大安了,需得好好進補進補才是,我那兒還有一株我娘家姐姐送來的百年老山參,上次給老太太,她老人家說用不著,就給了藍哥兒吧。」


    話裏話外,隻說藍哥兒好起來是因為老天保佑,絕口不提是錦心的功勞。


    錦心在一邊聽了,心內隻冷冷一笑。


    房氏忙道謝,「多謝嬸娘記掛著藍哥兒,侄媳婦在這兒謝過嬸娘了。」


    盧氏就急火火地吩咐人去取,卻被錦心給攔下了。


    盧氏麵色不好,轉過臉來緊盯著錦心,細長的鳳目閃著陰毒的光芒,臉上卻皮笑肉不笑的,「甥女兒這是做什麽?舅母不是那小氣之人,甥女兒還要替我省下嗎?」


    錦心冷冷一笑,迴過頭來叮囑房氏,「藍哥兒雖然已無性命之危,可要照料不當,照樣落下病根。如今這才剛好,斷乎不能用那些大補的東西,每日隻需清粥小菜、醋鹽蘿卜丁兒就是,直等大好才可恢複飲食。」


    房氏連忙答應下來,錦心的話,比聖旨還管用。什麽臉子裏子都沒她的兒子重要。


    盧氏的臉麵卻下不來,怒極而笑,「甥女這話倒奇了,我一片好心,難道還能害藍哥兒不成?他小小年紀,給他吃那些寡淡無味的東西,身子能好起來嗎?」


    若是她好聲好氣地說,錦心還能給她解釋一二。隻是因為有了前車之鑒,錦心待盧氏,再也沒了耐心。


    她看都沒看盧氏一眼,隻冷哼一聲,「好心辦壞事的也不少,安知舅母不是在害藍哥兒?」


    「你……」盧氏被她的話給噎得說不出話來,當著屋裏這麽多丫頭婆子的麵兒,盧氏一個掌管中饋的當家主母,自然受不了。


    她轉身「噗通」一聲跪在了崔老太君跟前,涕淚交流,「老太太,您聽聽甥女兒的話,這不是沒把我這個舅母放在眼裏嗎?我好心好意想給藍哥兒補補身子,她卻說我沒安好心!」


    崔老太君眼不花耳不聾,兩個人說了什麽自然聽得一清二楚。見盧氏跪在自己跟前痛哭流涕,自然要給這個當家人麵子,當即就嗬斥著錦心,「你這孩子,怎麽跟舅母說話的?還不快來給你二舅母賠不是?」


    崔老太君先前對錦心也是很不滿,隻是現在藍哥兒沒事兒了,她又覺出這個外孫女的好來。這話無非就是想讓錦心意思意思,給盧氏個麵子罷了。


    一個晚輩,給舅母賠個不是,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崔老太君這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


    隻是錦心卻完全不領情,自打那日崔老太君說出她「克父克母命硬」的話來,錦心就寒了心。


    這麽多人,誰說她都行,唯獨崔老太君不該說這些話。安敏是她的親生女兒,她是安敏的女兒,崔老太君是這世上她最親近的人,連她都這般認為,她還有什麽意思呢?


    甩了甩剛擦幹淨的手,羅錦心對上崔老太君那雙殷切的眸子。那雙渾濁的眸子依然透出精光,裏頭的意思錦心也看懂了。


    無非就是盧氏是安言之母,在崔老太君眼裏,就是她未來的婆婆。如果現在不跟盧氏賠罪,將來嫁給了安言,那有的是小鞋穿。


    錦心隻是無動於衷地笑笑,心平氣和地解釋道,「藍哥兒痘疹難出,我在他身上塗了鱉血、朱砂,讓小咬兒蠓蟲兒來叮咬,藍哥兒掙命一哭,才讓痘兒開花。體內的餘毒未清,怎能大補?所以不能進食人參這樣的補品,不然,會適得其反。不知二舅母現在可否明白?」


    這算是給了盧氏麵子,如果盧氏再不知進退,錦心就不打算理會了。


    崔老太君見外孫女兒這個樣子,也不好再苛責於她,隻得命丫頭扶起盧氏來,打圓場,「你甥女兒從小兒沒了父母,性子孤僻,你就多包涵些罷了。」


    事到如今,盧氏還能怎樣?再較真下去,下人倒背後裏議論她容不下一個小輩了。


    於是她破涕為笑,連忙說道,「是媳婦方才糊塗了,沒有明白這裏頭的道道兒,誰知道這裏頭學問竟這麽大!」


    幾句話下來,她又成了那個賢良大度的當家主母了。


    見藍哥兒身邊都妥當了,崔老太君也放了心,道一聲「乏了」,扶著盧氏的手就出去了。


    房氏和錦心送到門口,眼看著她坐上了軟轎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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