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弘煊查看過傷口,一絲遲來的愧意浮上心頭。


    他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如此失控,僅僅因為別人看向蘇翎的眼神,還有那幾聲金主,就搞得理智下線。


    「疼不疼?」他伸手把蘇翎拉起來。


    蘇翎嘴唇紅腫,眼神黯然冷淡,以搖頭作為迴應。


    韓弘煊拉不下臉來道歉,但對待蘇翎的動作頗為小心,牽著他往樓上走。蘇翎此時如驚弓之鳥,一下定住了,抽迴手,說,「我能迴家麽?」


    這要放在過去,韓弘煊會直截了當地拒絕,但此時看著蘇翎蒼白如紙的一張臉,他換了種較為溫和的說法,「樓上有兩間客房,你選一間休息。」


    蘇翎繃著唇角,站定不動。


    「或者你睡主臥,我睡客房。」


    第一次帶蘇翎迴家,同意與他分房睡。對於韓弘煊而言,這已經是極大的讓步。


    蘇翎的眼睫眨了眨,隻這一個小小的動作,泄露出他內心的掙紮且認命。


    他也想逃離這個地方,可是韓弘煊的勢力如此之大,憑他的能耐又能逃去哪裏。


    最終蘇翎沒有執意要走,轉身上了樓。韓弘煊領著他去主臥,他卻指著隔壁一間房,「我睡這裏吧。」


    韓弘煊與他一同站在走廊上,相對沉默片刻。


    見蘇翎偏著頭,避開對視,韓弘煊嘆了口氣,以手背撫一撫蘇翎的臉頰,說,「以後離你那個隊長遠一點。今晚的事,我保證不會再發生。」


    -


    自從蘇翎住進了這套躍層,韓弘煊隻字不提讓他離開的時間。


    此後一連數日,隻要外麵有應酬,韓弘煊都會帶他同去。


    這樣近乎公開的關係很是反常,韓弘煊從前都把蘇翎藏著,不多於帶到人前。蘇翎也摸不透對方的心思,加上創口還未痊癒,赴局時他幾乎不怎麽開口說話。


    可是憑他一張年輕俊美的臉,又帶著那麽點冷淡疏離的神情,就算不聲響地坐在韓弘煊身邊,一樣給足了韓弘煊麵子。


    席間偶爾有人給他倒酒,蘇翎以手蓋住杯口,淡聲婉拒,「不了,暫時喝不了。」


    他唇上的咬傷本是自己造成的,但看在周圍人眼裏,難免以為是韓弘煊多加疼愛的結果。


    蘇翎每每拒絕喝酒,接著便有人打趣,藉此說些吹捧韓弘煊的葷話。


    蘇翎多聽過幾次,漸漸的連最初那點羞恥感都沒了。韓弘煊給他夾菜,不時揉揉他的腰,他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活脫脫一個漂亮聽話的玩物,頗有點意氣耗盡的意味。


    就這樣被扣在韓弘煊那裏一直住到大年初八,連帶著情人節都一起過了。這天早上,韓家突然來了位不速之客。


    蘇翎前夜睡在主臥,不堪半宿折騰,早上也起得晚些。


    他剛下到一樓,隱約聽得玄關那邊傳來人聲,還不待細想,就見到一抹靚麗身影闖入客廳,直接衝到他跟前。


    喬莉莎前些天飛去馬爾地夫與家人共度春節,剛迴到北城就聽得謠言四起,不少人言之鑿鑿告訴她,韓弘煊公然領著情人赴宴,甚至讓人住進自己家中。


    喬莉莎聽後忍無可忍,一大早就帶著保鏢登門,要捉個未婚夫背叛的現行。


    蘇翎自知身份,見到喬莉莎一臉興師問罪地衝上來,他先退了一步。


    韓弘煊緩步而至,臉上神情冷靜如常,似乎對這一幕早有預料。


    「翎翎,你先上樓。」他吩咐蘇翎,繼而上前,稍微擋住喬莉莎,「既然來了,我們聊聊。」


    訂婚本是雙方長輩的意向,加之韓家老太太半年前病重,韓弘煊自小在她跟前長大,完成與喬家的訂婚,算是遂了老人一樁心願,韓弘煊沒有拒絕。


    如今韓老太太躺進重症監護室,意識全無已逾半月,估計是熬不過這個月了。


    韓弘煊覺得久拖無益,也不想耽誤喬莉莎日後婚嫁,索性做戲做全套,先由得喬莉莎這陣子恣意嬌縱,讓自己父母看出她不是良配,再把蘇翎牽涉進來,逼迫喬莉莎知難而退。


    像他這樣背景的人,外麵有些花花草草再自然不過。喬莉莎如果接受不了,喬家被迫出麵取消婚約,那就是喬家的理虧。日後兩家再有來往,不至於傷了和氣。


    半個小時後,喬莉莎在發泄一通以後果真氣極離開,摔門而去。


    韓弘煊看著被她摔了一地狼藉的客廳,不以為意地踩過那些昂貴瓷器的碎片,上樓去看蘇翎。


    主臥半封閉的露台邊上,倚著一道瘦削安靜的身影。


    因為不便在臥室抽菸,蘇翎一手拿著水瓶,唇間銜了一支未引燃的煙,望著小區中庭出神。


    韓弘煊走到他身邊止步,看了他片刻,平聲問,「餓不餓,下樓吃飯。」


    蘇翎緩緩轉頭,看著韓弘煊,眼神閃動,「你從來就不打算與喬小姐結婚。」


    頓了頓,聲音更低了,有種洞悉的傷感,「這幾個月,你都在利用我。」


    韓弘煊對此不承認也不否認,伸手摘掉蘇翎唇間的香菸,以指腹搓揉那截他含過的過濾嘴,「她走了,你繼續做我的情人,這樣不是很好。」


    蘇翎心裏泛開一種細密的窒痛感。


    近來發生的各種事端,像無數根尖針,也像一把鈍刀,對他進行一場漫長而深入的折磨。三年積澱的感情不淺,就算慢慢熄滅也需要時日。


    也許還留有最後一點不甘心的衝動,一股從胸臆間盪開的憤恨讓他無法再忍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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