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案件調查第十五天的這天早上,趙明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和蘇婷婷過去這段時間所拜訪過的人,其實就都在警局範圍內這片人群裏。


    甚至有的人都站在了等待登記,化驗dna的隊伍裏。


    望著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楓葉小區發現屍體的老頭張文遠,他出現在這裏意味著什麽?


    來看熱鬧嗎?當然不可能!張文遠出現在這裏,很大可能意味著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就意味著鍾林極有可能接觸過他。


    那麽所謂的碰巧發現屍體……..嗬嗬,謊言而已。


    然後就還有楓葉小區的幾名物業人員,趙明沒辦法立即想起他們的名字,但他可以確定自己見過這些人。


    楓葉小區,翠林小區,保定小區…….


    嗬嗬,一切都對上來了。為什麽沒有任何人親眼看到過兇手出沒,為什麽這一係列命案的兇手簡直就跟個幽靈一樣到處犯案,卻沒留下任何痕跡。


    為什麽那些視頻,那些監控,那些及時的斷電…….


    甚至於趙明都還在人群裏看到了前幾天發現那些小孩屍體的公園的負責人,那名負責人也站在了人群裏。


    幫手!蘇婷婷早就猜測過鍾林極有可能有幫手,不過她猜測的是一個兩個幫手…….畢竟誰他麽能夠想到這些人居然早就站在了鍾林那邊。


    “你看到我看到的東西了嗎?”因著巨大的震驚,趙明的喉嚨幹涸無比,聲音因此沙啞起來。


    蘇婷婷點了點頭,她是何等精明的一個女人,當她順著趙明的視線看過去後,她就知道了應該看什麽。


    “不得不承認……鍾林的這一係列行為……..我們從一開始就直接進入了他設計的遊戲裏麵,我們從來沒有走出去過,隻是一直在順著遊戲向前而已。”


    趙明苦笑,從警十年,鍾林這樣的兇手,這樣龐大,還涉及到了這麽多人的一場殺人遊戲…….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真是!


    “你要怎麽辦?”蘇婷婷隻比趙明矮上那麽一點點,所以她隻需要微微仰頭便就可以看向趙明。蘇婷婷問,她問的沒有多直白。


    但蘇婷婷具體是在問什麽,趙明心裏其實一清二楚。怎麽辦?嗬嗬,這些人存在著與兇手串謀的嫌疑,說不定都可以定性為幫兇,那麽按照法律來說,他趙明就是可以現在走出去把那些人都‘請’到警局裏來。


    事實上趙明都相信,隻要加以審訊,這些人裏麵至少有一半會老實交代,會認罪。


    可是然後呢?將他們都定罪嗎…….


    “你覺得…….這些人會有參與到殺害那些人裏麵嗎?他們動手了嗎?”趙明不得不以問題迴答問題。


    蘇婷婷眉頭挑了挑,她明白趙明這種時候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代表著的是什麽意思。於是她搖了搖頭,“殺人是不需要幾個人一起殺的,他們頂多隻能算是幫兇,向警方提供虛假信息,幫助兇手掩蓋痕跡,為警方的調查製造阻礙。”


    ‘頂多’這個字在這種場景下出現是十分有意思的。畢竟,蘇婷婷所提出的這些個行為,都得是實打實的犯罪行為。別的不說,光是這些行為,其實就已經足夠將那些人定罪了。


    可是,可以定罪是可以定罪,想不想將他們定罪則就是完全另外一碼事。


    趙明的目光再次在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孔上轉動,一遍又一遍,最終他還是隻能夠長長歎了口氣。


    是非對錯……..之間真的存在著一條無比明顯界線嗎?


    趙明搖了搖頭,“我什麽都沒有看見。”


    聞言,蘇婷婷再度看向趙明,她的眉頭輕輕一挑,隨即恢複原樣。蘇婷婷的話語出口就沒有太多猶豫,她說的是,“我也什麽都沒看見。”


    趙明和蘇婷婷加入到了審訊的隊伍裏。


    事已至此,再多辯解也無半點益處。於是這一次的審訊就容易了許多,諸如童麗花一類人員,她們堅強的止住了眼淚,斷斷續續的將知道的事情就都說了出來。


    就像趙明所認為的那樣,是非對錯之間的界線…….或許從來都不是那麽清晰。


    說風涼話很容易,事不關己的風涼話則更加容易。可是一旦這種事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誰又敢沒有半點猶豫的說出‘我一定大義滅親’之類的話呢的?


    這樣的情況裏,它涉及到了太多太多複雜的因素。


    子女…….永遠都是父母的心頭肉。說句實際的話,懷胎十月,勤勤懇懇,擔驚受怕撫養了二十來年,供他吃供他喝,永遠為他考慮,當他是希望…….到頭來卻發現自己的子女成為了惡人,壞人。


    然後呢?然後就要毫不猶豫的拿起電話報警,來個大義滅親嗎?那可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啊,即使知道錯了,又有多少人能夠真的狠下心來呢?


    感情…….無論是愛情還是親情,它從來都不是理智的一種存在。沒人能夠去物化它,不能夠簡簡單單的用對和錯來判斷。


    唐天華夫婦的決絕離開,童麗花夫婦的備受煎熬…….


    做完了記錄,童麗花夫婦兩人就已經都是滿臉淚水,然而即便如此,童麗花也還是拚命止住了抽噎,她伸出了顫抖的右手握住了何慶貴的手。


    話語無比艱難的從童麗花口中傳出,她說的是,“老伴,今晚我們應該可以睡上一個踏實覺了吧?”


    童麗花使用的是疑問語氣,這樣的語氣說明了她的不確定,說明了她渴望何慶貴給她一個肯定的迴答。


    眼睜睜望著這一幕,趙明心頭揪痛不已。他實在不忍繼續在看,這一刻對他而言,繼續呆在這間審訊室裏的每一秒,都得是絕對煉獄般的煎熬。


    趙明起身,逃也似的離開。不過在離開前,他到底倒是聽見了何慶貴的迴答,“會的,會的。”


    一晚上踏實的睡眠,曾幾何時,竟已成為了奢望?


    還有其他受害人的父母需要審訊,‘但不是我,絕對不能是我去。’趙明放下了手上的東西,他迫切的需要新鮮空氣,否則他害怕這樣下去,他真的會窒息而死。


    靠在大樓後麵牆上,趙明的身子一點點向下滑去,不一會兒功夫他便就已經蹲坐下來。


    香煙一根接著一根,尼古丁的刺激稍微緩解了一點點那種悲痛。


    抽到第四根香煙的時候,初夢瑤蹲到了趙明身邊,她伸手輕輕撫摸著趙明的頭發。


    兩人緩緩靠在了一起,成為彼此的倚靠。


    恍若一望無垠的海麵上,兩隻漂浮不定的小船,他們抓住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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