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坪醫院是刺於鎮最大的一家醫院,住院部就設在懸崖峭壁上,每年跳江的人數不勝數。


    醫院為此賠了不少錢,後來變聰明明文規定外麵的人跳江不賠。


    馬院長每次對這些事都十分的痛心疾首,給保安部施壓,私下卻無可奈何地對老婆說:“他要真跳你攔不住的,不想跳的早被我們救上來了,不就想訛點醫藥費麽。”


    此刻宇唯他們到了住院部,在大門口徘徊了一會。


    一隻可愛的小倉鼠朝他們跑了過來,都說老鼠過街人人喊打,這鼠卻毫無怯意,十分乖巧機靈。


    “阿倉!”熱丹激動道,伸手去接那小倉鼠,“這是老大的忌命獸。”說完便用忌命語與它對起話來。


    宇唯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阿倉,伸出手調戲起它毛茸茸的尾巴。


    小時候他家曾養過一隻小花貓,但因為他有陣子皮膚過敏,就又送給別人。


    那時叔叔總喜歡把它抱在懷裏,有事沒事薅貓,直把它摸禿皮了。


    宇唯念起叔叔,繼而想到缺耳,這才意識到他此刻肯定在家裏唿唿大睡。


    那阿倉因為不習慣不熟悉的人摸它,轉過頭來朝宇唯露出猙獰的表情,伴著憤怒的嘶吼,四顆鋒利的門牙蠢蠢欲動,嚇得宇唯哆嗦了一下。


    “膽小鬼……老大說,他們都沒事,已經睡下了。因為地下錢莊出了點事,所以她趕去處理了。叫我們也找個地方休息。”熱丹也有些疲累,打了個哈欠道,“這麽晚還在這遊蕩,我要睡個美容覺了。”


    “你剛說老大叫我們是吧?好,那就聽她的。”


    宇唯關注的點在這。


    “想什麽呢?我和碧穎先去找個地方休息,你也早點休息,明天見。”


    “我陪你們吧。”


    “不用,這裏我比你熟。”


    雖聽熱丹如此說,但宇唯仍不死心。


    在送她們去家屬宿舍入住後,自己又折迴住院部,想找一下兆環,慧華的病房。


    但在這之前,還得先看看隨叔,陳亦叔還有海螺怎樣了。


    宇唯不想讓熱丹擔心,所以剛偷偷問了保安。


    這時他唄磁唄磁地召喚出了忌命三賊,命妖冠去保護熱丹她們,印邪跟千魔待命。


    宇唯走到護士台,按了按響鈴,不多時一個滿臉困意和愁容的護士從一間房裏走了出來。


    宇唯問道:“我要來探訪幾個人。想問一下他們分別在哪些病房。”


    “不用,我們知道的。”


    印邪又要拿出他們的看家本領。


    “行,那你們自己找吧。別走到太平間去就行。”


    那護士說話時已閉著眼睛,好像不想在他們身上浪費一秒鍾。


    在偌大的走道裏摸索起來,這裏通風倒不錯,就是陰風陣陣。


    月光灑在走道盡頭的窗前,經過每個病房前還能聽到此起彼伏的唿嚕或者疼痛的呻吟。


    “主人,在這。”


    印邪充分發揮了探穴的本事。


    “主人,在那。”


    千魔也說道。


    宇唯先是朝印邪所指的方向走去,便看到一片昏暗中,幾個人擁擠著的病房裏隨叔正躺在中間的病床上打鼾,原隨嬸詳娟就趴在病床邊也熟睡著。


    宇唯不忍打擾這溫馨的一幕,躡手躡腳地原路返迴。


    可另外一個病床上的小孩卻忽然驚醒,看著宇唯正欲開口大叫。


    宇唯急忙把右手放在唇邊,示意小孩要保持安靜。


    小孩越發看不明白,還以為他是那個僵屍片裏的怪物,一下子被嚇哭了。


    原隨略微動了一下,又沉入夢鄉,倒把詳娟給弄醒了。


    “哦,原來是世門長孫呐,你還有臉來這。”


    詳娟陰陽怪氣道,宇唯隻比著手勢,不敢吱聲。


    詳娟起身跟宇唯走了出來。


    宇唯掏出鈔票就要給她,被她拒絕道:“我家男人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一來並不為錢,二來沒那個能力攤來的事我們也要自己背,不需要他人同情。”


    宇唯被堵得無話可說,隻連連道歉,說著悔話:“這不是同情,是抱歉。以後但凡有半點危險,都不會連累隨叔。既然嬸你不肯拿錢,我去護士台幫你租個可以睡得舒服一點的折疊床,這是我唯一能做的,千萬不要拒絕,別累壞了身體。”


    詳娟驚訝地看著這個好像昨天還不諳世事的少年,今天怎麽如此懂事?


    還記得那是十五年前的正月尾,自己的孩子原茜茜剛出生不久,就被原隨抱著去君廬串門,宇唯那時也有一二歲了,十分調皮,拿著摯桐耍的忌命棍就玩了起來,一不小心砸到茜茜。


    把原隨一家給擔心得,雖沒落下什麽病根,但終究讓茜茜遠離了這小毛孩。


    可就在六年前,也是正月尾,宇唯在祠堂前耍著那淩隆錘嚇得茜茜直哭,總之這宇唯就成了他家人認為不討喜的“惡魔”。


    而這些年,也隻有原隨一人跟世門有往來。


    可終究也逃不過……


    隻是宇唯如今如此善良細心,竟讓人有種錯覺。


    看詳娟錯愕的表情,宇唯還以為她在生氣,趕忙又說:“來的時候有些匆忙,又是半夜,沒買到水果,知道隨嬸並不是小氣計較之人,又不收我錢,但終究不好,明日我去看看你家孩子……”


    “不用不用。”詳娟感覺他仿佛能看透人心,又好似在借題發揮,忙答應道,“你去租折疊床吧,嬸嬸知道你的心意。”


    宇唯趕忙跑去護士台,那護士沒好氣的迴應著。


    不一會兒他就親自搬來一張折疊床,幫詳娟弄好。印邪和千魔隻在旁邊看著,宇唯不讓他們幫忙,這樣顯得自己比較有誠意。


    走出隨叔病房的時候宇唯好像看見一個影子從眼前飄過,像是白發魔女,不由得心驚膽戰。


    他並不知道這是體內的忌命魔訣在作祟,畢竟在醫院這種怨氣和陰氣重的地方,白天人來人往的倒不覺得什麽,到了晚上尤其是太平間恐怖得令人發怵。


    宇唯倒吸一口冷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印邪和千魔還在身邊,自己也隻是看望病人。


    這時他感覺自己的肩膀好像被一隻手重重地壓著,迅速迴頭,卻看見組敢笑吟吟地在背後看著他。


    如此這般無人察覺,嚇了他一跳。其實淩隆錘隻是感知到組敢並未想害宇唯,所以也沒反應。


    “想找陳亦署卿是吧?來,跟我走。”


    直到組敢說話了印邪和千魔才發現了他的存在,這是有多詭異呀。


    這時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阿倉也跳到宇唯肩上,時刻觀察著組敢的一舉一動。


    他們跟著組敢,繞過一條很長的長廊,走下向負一層的樓道,迎麵吹來的冷空氣讓宇唯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抬頭看不遠處的門牌上亮著:停屍間。


    阿倉嚇得倉皇逃命。


    宇唯吞了吞口水,硬著頭皮走去。


    門旁的保安睡得死死的,組敢輕鬆地溜了進去,在裏麵向宇唯狂招著手。


    停屍間裏冒著冰涼的寒意,一排排死屍被蒙著整潔的白布,印邪和千魔藝高人膽大,毫不忌諱地走了進去,組敢卻阻止了他們。


    宇唯隻好命他們在外麵侯著,一有動靜再進來。


    宇唯不敢看那些已沒了生命跡象的人類,但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是鬼也不會害他。他心裏默念著。


    組敢走到一間隱秘的屋外,比出請進的手勢,像個講禮貌的服務員。


    宇唯本來是無神主義,此刻卻再胸前畫了個十字架,平靜地念道:“上帝與我同在。”


    進屋後他看到兩個熟悉的背影,一個是陳亦叔!一個是吾銘!


    “你來了,宇唯。”陳亦正在檢查一具屍體,“組敢跟我說你來醫院了,所以我命他帶你來的。”


    “嗯,怎麽吾銘也在?”


    宇唯甚為驚訝道。


    “這是我奶奶的屍體,我們正配合警方調查她去世的真正原因。”


    因蕭q老嬸端佩不會忌命術,且又身份特殊,因此她的死不屬於忌命界的對決,而是凡人社會界的謀殺。


    “怎麽迴事?難道這裏有什麽隱情?”


    “因我叔叔蕭小柏計劃生育的問題奶奶被人抓去詢問,迴家後就奄奄一息,卻又查不出中了什麽毒,隻交代了後事就去世了。”


    吾銘悲傷地描述道。


    “誰抓的她?”


    “這正是我在查的,竟有人冒充警方肆意抓人殺人,真是還有沒有王法了?”陳亦氣憤道,“因為此事性質極為惡劣,由我親自調查取證,身邊人一概不用,蕭門也低調處理,隻派吾銘從旁協助,加上宇唯你,組敢就四個人知道。”


    宇唯知道,單是他們三個,就代表了忌命界三股不一樣的勢力,而自己卻似雞肋,可有可無。


    “我發現最近發生在你身上的怪事也很多,推測可能是你們忌命界某種訣的原因,難以解釋卻又真實發生,所以請你也參與進來,說不定能破局。”


    如此一說,宇唯倒感覺壓力山大,有如救世主一般。


    “停屍間誰值守?難不成是組敢?”


    宇唯感到驚奇。


    “沒錯,他同時中了忌命傀訣和木巫鉗訣,已在他體內相生相克,化為真氣。在他得知木錦和匪雷都想害他之後,已改邪歸正重新做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躲在醫院裝瘋賣傻,為對付他們出一份力。”


    吾銘解釋道。


    “看來又要忍辱負重了。”宇唯嘲笑道,他有好多問題想問陳亦,但隻能一個一個來,他先是問:“那個氣體的攻擊叔你解開了嗎?”


    “這還用說。”


    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陳亦咳嗽了一聲不再多說。


    宇唯也知其意,話鋒一轉:“幾天前三位署角叔叔因為我而犧牲,現在查明了嗎?”


    這話別人問陳亦有很多理由搪塞,但宇唯問卻合乎情理,印象加分。


    “唉,都是我的得力幹將,此事在署界鬧得沸沸揚揚,他們的家屬不要賠錢,說要告我們。引爆裝置就藏在後座椅下,且所有署車隻有那輛有,但行車記錄儀損毀嚴重,無法恢複之前的數據。他們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做好準備,可以肯定的是,有內鬼,跟幕後黑手裏應外合。”


    “會不會是卓氏一族的卓老三?”


    “怎麽說?”


    “從他跟我接觸的言行舉止還有性格特點,我覺得八九不離十。”


    “他才多大?十五歲?調得動署力?”


    “有他爹那層關係估計可以。”


    “那為什麽不是奕林主謀呢?”


    “他雖行事狠辣,但也不至於引火燒身那麽傻。”


    宇唯還想補充點啥吾銘卻說:“主人,先解決眼下的事吧。”


    “不用叫我主人,論輩分我們現在是堂兄弟,我還得管你叫堂哥呢。”


    宇唯沒有說到重點,好像在拉關係。


    吾銘和陳亦攀談了起來——


    “死者女,六十六歲,除左臉頰有淤青,脖子紅腫,身體外部無其他受傷痕跡,內部多處器髒受損,似誤服某種毒藥所致,還待解剖,正抓緊排查中……”


    後麵法醫出身的陳亦分析起來頭頭是道,說了許多專業術語,把宇唯和吾銘說懵了,有用的東西卻並不多。


    “所以說,目前隻有動用忌命術進行進一步的探查?”


    宇唯總結道,他想到自己有迴魂草,隻是外公還未複活,暫按不表。


    “誰?”


    吾銘在餘光裏看到身後好像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


    “是我。”


    宇唯三人驚懼地朝發聲處看去,隻見從一張蓋著白床單的床上坐起來一個人,慘白的臉,像是白夜追兇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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