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璞玉緩緩靠近。


    月皎皎看著他越來越近的晃動身影,風中淩亂的發絲飄搖中,灰暗的光線裏,若隱若現的那張白皙清秀臉頰上,那雙眼神漸漸明亮起來,嘴角揚起一抹淒美的弧度,“冷璞玉,永別了!”


    “咣當——”


    “月皎皎!”


    蕭策緊隨其後,若不是被莫桑一把拉住,隻怕也跟著眼前消失的那道白色倩影,墜入那波濤滾滾的長河之中。


    月離伏在甲板上捂著胸口往下看,一雙無情的眸色裏凝出水滴,良久,像在自言自語,“皎皎!”


    半個月後,京都城。


    不出月皎皎所料,慶國太子褚昊通敵叛國、私自動用權利,打開邊境城門放南國四千細作出城的消息,一路從邊城傳到京都城。


    提供證據和指認此事的人,正是之前多次被褚昊打壓的二皇子褚城。


    褚城?


    月皎皎之前生意場上,就明裏暗裏吃了他不少的啞巴虧,這絕對是個殺人不見血的狠角色。


    褚昊犯在他的手裏,竟不知會被折磨成什麽模樣?


    被一場大火洗劫後的大理寺,比冷璞玉待的時候更加的悲涼和落寞。


    月皎皎花重金買通了一個獄卒統領,扮作一個送飯的夥夫混進了大理寺地牢。


    反反複複遊走在大理寺地牢三天,她始終沒找到關押褚昊的地方。


    -


    大澤宮,康寶大殿。


    劉總管得了月皎皎這邊的消息,抱著浮沉慌慌張張的往大殿裏跑。


    坐在寶座上氣定神閑批閱奏折的慶皇抬頭,擱置下手中的朱筆。


    劉總管慌忙湊過來,隱藏不住的開心,“皇上,好消息,那小婦人折返迴來了,如今已經在大理寺地牢徘徊三日了。”


    慶皇點頭,“算她還有良心。”


    繼而扯著胡須衝劉總管說著,“昊兒如今還被關押在刑房受苦,想辦法找人帶她去找到他。”


    劉總管懇切地點頭,“是,奴才這就去安排。”


    -


    當天傍晚。


    月皎皎提著一桶比刷鍋水還稀啦的湯水在牢房裏遊走。


    “送湯的?”


    一個獄卒站在月皎皎身前,看著她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月皎皎狗腿一笑,“是呢官差大人,大人要來點兒湯水嗎?”


    “老子不喝。”那官差一臉嫌棄,把手裏的鑰匙丟給她,指著通往地牢最底層的刑房,“去,底下最下麵那一層,看看那人死了沒?死了就把他拉出來,沒死就喂他喝點兒湯水?”


    月皎皎麵色一緊,握著鑰匙繼續狗腿的應著,“好嘞,官差大人,小的這就照做!”


    說完,提著手裏的桶就往最底層的刑房走去。


    打開那扇門。


    走道很黑。


    怪不得她一直沒有找到這裏,還一直以為此處是個存放死人的地方。


    裏麵一股腥臭的惡臭氣味傳來。


    月皎皎忍著惡臭,摸索著那條黑色的走道往裏走。


    走到最深處,一道稀薄的光束投下來。


    月皎皎借著那道微弱的光,看著眼前的景象,手裏的木桶“咣當”一聲垂落,整個人被嚇得怔在原地。


    良久,心口傳來一陣刺痛,才讓她漸漸感受到自己的唿吸。


    “褚昊?”


    月皎皎踩著腳下灑出來的湯汁,跌跌撞撞的奔向那被鐵鏈刺穿琵琶骨,手腳全被鐵鏈鎖住,整個人被吊起來,渾身是血的褚昊、臉色憔悴到近乎死人白、的褚昊跟前。


    “褚昊,你醒醒啊!”


    “褚昊!”


    月皎皎一遍遍拍打著他聳拉著的腦袋,恐懼和心疼充斥著她的胸腔,從開始的喊到後來的一邊哭一邊喊,就在她哭得稀裏嘩啦麵目全非的時候。


    “咳咳咳……”月皎皎忽然聽到他漸漸清晰的咳嗽聲,慌忙拿衣袖擦掉臉上的淚水,然後又去擦褚昊臉上的血汙。


    褚昊密而長的睫毛在微弱的光亮下緩緩展開,幹澀的嘴唇翕動幾下。


    月皎皎環看四周,看到不遠處的案幾上有水,起身慌慌張張地倒了一碗水端到他唇邊,小口小口地喂他喝下。


    褚昊喝了一點兒水進去,臉上漸漸有了生機,看著月皎皎的眼睛也緩緩睜開來。


    “褚昊!”月皎皎感覺他虛弱到連抬頭的力氣都很費勁,拿手托著他那張破碎而又憔悴的慘白麵容,“你醒醒啊,我是皎皎……”


    許久,他像是攢了很久的力氣,才真正睜開眼看著眼前漸漸清晰起來的月皎皎,狠狠地吐出一句,“月皎皎,你……還來做什麽?”


    月皎皎大顆的淚水從眼角溢出來。


    他繼續待著厭惡而又嫌棄的語氣轟趕她,“你走,老子……不欠你了!”


    她一把抱住他,緊緊地抱住,“褚昊,你別想趕我走,這一次,我生死與你在一起。你要死,我絕不獨活!”


    “月皎皎!”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喊著她的名字。


    月皎皎從他身上挪下來,擦幹自己臉上的淚水,端看著褚昊凝視她那雙愛恨交織的淒迷眼神,帶了勸說的語氣,“褚昊,我知道你心裏怨過我也恨過我,甚至想過讓我留在你身邊,償還我母親對你母親的傷害。或者,你當初一直揚言要殺了蕭策和月離,也是發自內心的恨和無解。”


    “但是,殺人不是最終解決你心裏痛苦的最終辦法,也不是解決你我二人之間的辦法。”月皎皎托著他那張看著她從開始的愛恨交錯,到眼前的無助和痛苦,看到他眸子裏溢出來的水滴,她小心翼翼的給他拂去淚水。


    “褚昊,你聽我說,我是誰的女兒,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真真實實在一起朝夕相處過五年,你知曉我究竟是個什麽人,我知曉你是如何的品性,我們都不曾做過傷害彼此的事情,難道就要因為上一輩的恩怨,我們就要活在對彼此的仇恨和怨恨之中嗎?”


    一直存放在他心裏無解的答案,月皎皎給他了。


    是的,這也是他心中所想,他心裏……始終是放不下她。


    而且一旦想到,日後他的世界裏再也沒有她,他就已經想到了他的終結——死。


    所以,即便殺了蕭策和月離,他也最終失去了他唯一活下去的寄托,所以,結果如何,他都沒有了活下去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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