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


    師兄定了定神,手在腳印上撚了一下,放在鼻尖嗅聞,隨後向我伸出手:“這是什麽?”


    我湊近聞了一下,雖然味道已經散出去不少,但還是能辨識出其中淡淡的檀木香味。


    “香灰?”


    師兄點了點頭,我們慢慢從隔板中間退出來,此時,殿內的燭火已經升起,宮人們全都神色緊張地望著我們。


    我露出微笑來,安撫他們:“那個東西已經被我收服了,你們不必擔心。”


    師兄斜斜地看了我一眼,我仿佛能聽到從他心底裏傳出的‘騙子’二字。


    向秦侍官招了招手,將他叫出殿外,對方剛剛站定,便忐忑不安地問:“顧大人,你……當真抓到那個東西了?”


    我和師兄搖了搖頭,又思忖道:“秦侍官,你說的不錯,近來在宮中作怪的,確實是一名嬰兒的邪祟。”


    “那……”


    秦侍官聽此,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緊張起來,隨後,皺眉低聲道:“此事,要不要先去稟報皇長孫殿下?”


    “先不必。”


    我側首看了看不遠處站著的侍衛,見他一動不動,宛如雕塑,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根本沒注意到我們。


    才接著道:“此邪祟的來曆我們尚不清楚,也不知它究竟為何而來,萬一和東宮有關……”


    “顧大人,你是說……”秦侍官欲言又止,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我點了點頭,繼續道:“若這名嬰兒,隻是普通的陰靈邪祟,倒還好辦,若當真與東宮有關……你想一想,靈鈞殿下剛剛失蹤,不久前便有人在東宮聽到嬰兒的哭聲,且不說殿下得知此事,會有何反應,一旦被有心的人知道,怕是要大做文章,對皇長孫殿下不利。”


    秦侍官低下頭,沉重地嗯了一聲。


    我又道:“此事,我先與師兄查探一番,若知曉其來曆,再報與殿下聽吧。”


    秦侍官聞言拱手,向我和師兄施禮道:“那就有勞傅大人和顧大人了。”


    從寢宮出來,走在長廊中,師兄快步追上我問:“不是說為王上守夜,你怎得迴去了?”


    我打了一個嗬欠,又伸了伸懶腰道:“那邪祟被我們驚嚇到,今晚想必不會再來了,師兄你想守,便去守著吧,反正我是熬不住了。”


    師兄沒有迴去,而是跟上我的腳步,道:“你覺著,那個在王上寢宮作祟的嬰兒,當真是靈鈞殿下麽?”


    我保持著伸懶腰的姿勢不變,迴答:“我怎麽知道?”


    “哎……”


    師兄沒好氣地教訓我:“你不是號稱通曉陰陽,能解天下難事麽?”


    “再怎麽通曉陰陽,也不可能單憑一串腳印,就能斷定那個嬰兒是誰吧?”


    “那我們應該怎麽辦?”


    我停住腳步,被他纏得心煩,想了一下,道:“你去城中的寺廟道觀,問一問誰家的香鼎出了異狀,那名嬰兒顯然是從香鼎中爬出來的,否則也不可能留下那麽明顯的香灰腳印。”


    師兄嗯了一聲,又感慨道:“若此次抓到那個作怪的邪祟,王上的病,應該就能好了。”


    我偏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一臉希冀的樣子,實在不忍心打擊他。


    卻還是不得不說:“師兄,你當真以為,王上的病是那邪祟所為麽?”


    “不然呢?”


    師兄不解地皺了皺眉,道:“近來宮中,乃至整個皇城,總是發生奇怪的事,這在以前,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是麽?”


    我低笑了一聲,將手中的玉笛在指間轉了一圈,道:“世人皆言,有因才有果,隻是這是非因果,卻時常有人分不清楚。”


    “你說王上的病是那邪祟所致,其實不然,或許也可以這樣說……”


    我伸手指向遠方的天空,雖是晚間,但在月色下,仍能明顯地看到一團團朦朧的霧氣,蓄壓沉積,籠罩在皇城上空。


    “自古以來,天子龍氣被視為祥瑞的象征,若王上在,便如神靈守護著皇城不被侵害,如今王上病重,天子之氣式微,城中的魑魅魍魎失去壓製之力,自然會跑出來,近日這些東西越聚越多,城中甚至出現邪祟傷人的事件,這隻能說明……”


    我頓了頓,視線飄遠,天際壓近的那團霧氣,在夜晚中,它們如鬼魅般飄蕩翻滾,淡淡地道:“咱們的王上,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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