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是把標哥叫來了,別說倆,二十個都給你提溜迴去……你快來啊,你不來我們自己開審啦。”李逸風嚷著,吧唧扣了電話。餘罪氣得直想砸手機,不過一想還不得不去,狗少這家夥習慣胡來,他真怕這貨在市裏再捅出點什麽事來。


    火急火燎地裝起手機,迴頭時,楚慧婕正笑著看著他。他憨憨一笑,剛要解釋,楚慧婕道:“你忙你的吧,我就住在學校裏,有時間來玩……教工樓,那幢,紅色的,四層單身宿舍。”


    遠遠地一指,餘罪點點頭應了聲,互留了電話。楚慧婕陪著他出了校門,上車時,餘罪搖下車窗,嚷著還沒給馬老告別呢。本來是想來請教一下案子的,誰可知道這個意外邂逅,正事都擱一邊了。楚慧婕笑著應了聲,目送著車發動,一直站在校園門口,不時地看著餘罪離去的方向。


    過了好久,久到連馬秋林收工下班,她都沒有發覺。


    “人走了,慧慧?”馬秋林帶著一行學生出來時,看楚慧婕這個樣子,笑著問道。


    “走了。對了,馬叔叔,可能有什麽事吧,他沒來得及告訴您一聲,讓我捎個話,說迴頭再來找您。”楚慧婕道,掩飾著自己的心慌意亂。


    “肯定迴頭要來,不過不一定是找我……嗬嗬,這小子,故意給自己找借口呢。”馬秋林笑著道。楚慧婕聽得話裏有話,掩嘴一笑,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似的,奔著迴了學校,連她也忘了和馬秋林再見了。


    馬秋林也笑了,很欣慰。他看得出,黃三走後,這位姑娘已經開始慢慢從陰影走出來了,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今天尤其多。


    其實沒有人發現,更高興更欣慰的人是馬秋林自己。他像往常一樣,戴著黃帽,在長治路口揮舞著旗子。黃旗揮過,哨聲響起,兩邊的車戛然而止,像給這位躊躇滿誌的老人行著注目禮。然後,馬老領著他那稚氣的“團隊”,昂揚地穿過了馬路……


    三賤搭伴


    約好的地點在東緝虎營,不過餘罪走的時候恰好遇到下班高峰期,路上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地點。再聯係,李逸風又說在火車東站兩公裏處的東門夜市,於是餘罪又繞了二十幾分鍾才趕到。火急火燎來了,餘罪一見場麵,又氣不打一處來了。


    隻見東門夜市口子上,胖了一圈的嚴德標正和李逸風在燒烤攤旁邊,啃著肉串,就著啤酒,偶爾還劃兩個小拳,玩得那叫一個爽。餘罪找了泊車位,下車到了燒烤攤前,抽了根羊肉串釺子一捅,標哥捂著臀部尖叫一聲,迴頭怒目而視。


    李逸風奸笑了,鼠標一看是餘罪,氣勢頓消,賤相出來了,揉揉肥臀問著餘罪道:“餘兒,怎麽好久不見,對哥這個部位感興趣?”


    “喲,標哥這肥的……讓人感興趣的地方不少啊。”餘罪捏了捏這家夥的腮,確實肥了不少。鼠標剛一撥拉他的手,卻不料餘罪的手眼花繚亂地開始動了。


    完了,鼠標趕緊護胸口,接著又護口袋,接著又捂褲兜,不過每每都慢一拍。等他護完了,餘罪在他身上已經摸了一遍。


    神跡啊,李逸風都沒看清,桌上就多了一堆東西。


    警證,真皮的;手機,蘋果的;錢包,牛皮的;錢包裏,厚厚的一摞百元大鈔;鼠標剛要把東西拿迴來,卻不料腕子上一癢,連腕上的手表也被摸了,一塊好表,歐米茄,李逸風識貨,直豎大拇指道,標哥很有土豪品位呀!


    餘罪像揀贓物一樣看了幾樣,鼠標卻是賊頭賊腦的樣子,笑嗬嗬地伸手想拿迴來,又不敢拿。看餘罪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討好地說:“喜歡就送給你。”


    “混得不賴啊,鼠標。”餘罪笑著問,把玩著從他身上摸走的東西。


    “一般一般,倒數第三。”鼠標掩飾不住幾分得意。


    “以前你身上頂多就是裝幾張大團結的主,現在拽了啊……半寸厚的百元大鈔,小子沒幹什麽好事。”餘罪數落著。


    “哎喲,餘兒,我還不如你呢,我都聽逸風說了,哥都羨慕死了。”


    “是不是羨慕我心安理得,你卻有點心虧膽虛呀?”


    “這哪兒跟哪兒呀?瞧你說的。”


    “那我不說了,今天誰請客?”


    “我請我請……”


    餘罪把東西推迴給鼠標時,鼠標不迭地裝起,要請客了。李逸風直奸笑不已,心想還是所長有辦法,眨眼就找到請客掏錢的了。


    被宰的鼠標似乎確實有點心虛,他看著餘罪,小聲嘟囔著:“媽的,什麽人啊,多長時間不見,一見麵就捅老子屁股,摸老子口袋,迴頭老子還得請你。”


    “你不請誰請?分局治安科,除了局長和科長,就數著你了。”餘罪問道,又叫了個烤羊腿。


    鼠標趕緊又加了個骨肉相連,直勸著餘罪:“餘兒,咱就吃喝啊,感情問題可以敘敘,別的問題就別提了哈。”


    這德性把餘罪逗笑了,他搖了搖頭,把話憋迴去了。卻不料今天有個攪屎棍在場,李逸風直說著,他的理想也是調迴市裏,混得像標哥這樣牛逼。


    餘罪一看李逸風嘚瑟成這樣子,迴頭就擰了鼠標的臉蛋一把,反咬一口罵著:“你黑就黑了,別把我們鄉警教壞了啊。”


    “哎喲,冤枉死我了。”鼠標揉著臉蛋,痛不欲生地說道,“他媽的,他水平比我高多了,要不是聽他說今晚一起去happy,我還不來呢。”


    “有這麽迴事?”餘罪迴頭問李逸風,他估計鼠標是被狗少誑出來的。


    果不其然,李逸風一搖頭正色道:“絕對沒有,所長,在您的領導下,咱們所的警容警紀是最好的!從來不去娛樂場所。”


    “看看,誣蔑我們鄉警,小心揍你狗日的,我們可是要問鼎今年的十大優秀派出所的先進集體。”餘罪道,啃著免費羊肉,訓著掏錢的主。


    “好,服了,城裏人遇上山炮不服不行,我認栽了,這求我幫忙,我請了客還不成,還得被你當兒子訓是吧?”鼠標氣唿唿道。他也發現了,自己“水平”確實和鄉警差一大截。


    一說到辦事,餘罪想起來了,直問著情況,下午是安排李逸風找當年殺人案的兩個知情人的,有鼠標幫忙應該不難了。一說兩個都找到了,餘罪倒安心了。李逸風介紹著,這個張素文就在這條街上混,是個賣盜版碟片的,至於另一位,鼠標揚揚手,指著夜市裏一個賣化妝品的,就是他,孟慶超。


    兩人境遇都不怎麽樣,張素文招工進了嶽西鋼廠,以前還湊合,這幾年鋼材市場疲軟,連年裁員,他這號合同工第一批就被光榮打發了;孟慶超一直倒騰服裝生意,曾經開過一個像樣的品牌店,不過後來好像是賠錢了,現在流落到街頭擺小攤的水平了。


    “這事辦得還不錯,值得表揚。”餘罪道,和鼠標幹了杯。鼠標謙虛地道:“別介,餘兒,和您老人家比,我還差幾條街呢。”


    “有那麽遠嗎?”餘罪謙虛了。


    “可不,咱就敢查查賭場,查查身份證,一聽你都接上殺人案了,哎喲,我都景仰得要五體投地了。”鼠標道。說是景仰,不過口氣不對。


    餘罪沒搭理他,問著要不要晚上直接找人,認準另一個了沒有。這活李逸風早辦了,他樂滋滋地掏著一摞光盤遞給餘罪道:“認準了,都是些好片。”


    “讓你找人呢,你搞這亂七八糟。”餘罪火冒三丈地道。


    “他一會兒就來了。”李逸風道。


    “什麽?”餘罪不懂了。


    “是這樣……”李逸風得意地介紹著,敢情下午就瞅準人了,東站這片有個二手電腦市場,這家夥就在這一帶向過往行人和旅客兜售自己拷貝的光盤呢,李逸風這個大佬一下子買了四十張,還要一百張,把這貨哄得迴去屁顛屁顛準備貨了,已經說好了,八點在這兒交易。


    餘罪聽得撲哧一聲噴酒了,有這倆爛人坐在這兒,估計什麽嫌疑人也得走眼。他笑了半晌,由衷地讚道:“我的媽呀,成長得真快,看看,我說你能獨立辦案了吧。”


    李逸風一嘚瑟,直道全憑所長栽培。這兩人恭維得這麽赤裸,把標哥聽得一口酒全嗆迴嗓子裏了。


    三人邊吃邊喝,鼠標不時瞅著餘罪。被餘罪發現了,他笑著問鼠標道:“看我不用偷偷摸摸吧?”


    “可不,要正眼看得仰視,哎,我說餘兒,還是你拽啊。”鼠標讚了個。這句好像不是反話,餘罪嘚瑟道:“是不是我們上次的盜竊耕牛案,讓你很景仰?”


    “這個我們真不用謙虛,再辦兩件案子,我們就和二隊齊名了。”李逸風得意道,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有榮譽感了。


    “不不,我說拽的不是案子。”鼠標搖頭道。


    “那是什麽?”餘罪問。


    “就是那次……聚餐,你摟著這位小哥,直喊安安,其實我心裏最喜歡你……哈哈,不止一個人問我,你們倆的關係……哈哈……”鼠標終於找到反擊的由頭了,誇大其詞地講著。現在都傳說餘所長這個偵破奇人有問題,喜歡製服誘惑,還是男警。餘罪臉黑了,李逸風臉白了,兩人一人揪一隻耳朵,直往鼠標的血盆大口裏灌啤酒。


    正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身邊有人說話了:“兄弟,還在呢?”


    嗯,目標來了。餘罪放開了鼠標,一看,來人是位留著長發、蓄著小胡子的哥們兒,提著個袋子,滿臉期待地看著李逸風。然後袋子一放,點頭哈腰道:“一百張,按您的要求,歐洲的二十五張,拉美的二十五張,日本的二十五張,還有雜七雜八的二十五張……放心,畫質一流,不信您先挑段看看,原汁原味刻錄出來的……”


    說著對方還遞上來個大屏山寨手機,李逸風拿著手機翻看著,餘罪使了個眼色,邊起身邊道:“走,到我車上去,給你錢。看看,要做得好,再給刻幾百張,我都要。”


    “請,風哥。”餘罪扮成跟班了,一躬身,隨著李逸風走了。送片的張素文毫無察覺,樂滋滋跟在背後來了。再後麵,鼠標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起身付了賬,也跟著上來了。


    車門一開,李逸風往駕駛位置一坐,張素文剛躬身準備拿錢,不料被人從背後猛然踹了一腳,不由自主地滾車裏了。鼠標從另一麵上了車,和餘罪兩麵一擠,把張素文擠在座位中間了。


    車“嗚”的一聲倒出來,載著這個蒙頭蒙腦的嫌疑人,直往鼠標的單位開去了。


    “嗨,咋迴事?幾位老大,我沒惹你們吧?”張素文嚇壞了。兩個滿身酒氣的人擠著他,明顯不懷好意。


    “我非說你惹了呢?”鼠標痞痞地道。


    “是啊,自個兒想想,哪兒惹了?”餘罪也痞痞地道。


    以前收拾別人就是這種語氣的架勢,先嚇得你膽虛,再給你點刺激。那人驚得左右一看,趕緊點頭:“對對,惹了惹了……幾位大哥,盤子不要了,以後我不到這條街上賣了,成不?”


    “可以前賣的怎麽算呢?”鼠標挑刺了。


    “沒賣幾天,剛開始。”張素文緊張地道。


    “去,不老實。”標哥白眼一翻,指頭戳著這個嫌疑人訓斥著,“夜市上他媽賣衣服的都說自己是正牌的,能信嗎?”


    “不能。”餘罪替嫌疑人說了。


    “滿街賣菜的都說自己是綠色無公害,能信嗎?”鼠標又舉例。


    “不能。”李逸風接口了。


    “滿超市都他媽非轉基因,能信嗎?讓他說。”鼠標又道,問嫌疑人。


    “不能。”嫌疑人戰戰兢兢地道。


    “那你再說,抓著你,你就說剛開始,你說我們能信嗎?”鼠標又問。


    長發的哥們兒惶恐地看了肥肉一臉的鼠標一眼,好不難堪地說道:“好像不能。”


    鼠標訓斥著,看來基層混跡久了,真知灼見增長不少,幾句話把張素文鎮蒙了。什麽你傳播淫穢物品,毒害青少年,嬸可忍叔不可忍,像你這號毒瘤,絕對是和諧社會打擊的重點對象。


    李逸風幫腔,餘罪搭話,三個人連詐帶唬,快把這哥們兒嚇哭了。等車停到東陽分局的時候,那嫌疑人再也熬不住了,哭哭啼啼委屈地道:


    “這叫什麽世道嘛,我一賣毛片的,能被抓到分局來?!”


    一籌莫展


    張素文被帶進了分局,很快被三個人搜了身。媽呀,光這家夥隨身的兩部手機裏,就拷貝了二百多部片子。你無法想象,就靠在街頭兜售這玩意兒,都能成為一種謀生方式。


    餘罪不急著審,囑咐鼠標叫了位值班的兄弟,讓張素文交代傳播淫穢物品的詳細案情。他和李逸風循著得到的地址,直趨張素文的家中。


    此行的目的是隱蔽的,餘罪想找到更多證據撬開嫌疑人的嘴巴,光賣片明顯不夠。


    兩人驅車駛到了集髒亂差為一體的老城區,這裏和剛開發的地產的十幾幢高樓交相輝映,顯得有些奇葩。


    幾人路邊下了車,一路問著,向東向西穿了七八條胡同,過了兩三條臭水溝,到了一個堆得比房子還高的垃圾堆旁,不遠處就是張素文的家。


    “有人嗎?”李逸風嚷著,進門了。


    一家兩分的小院子,住了三家人,張素文家是南房,朝陽麵。門開時,李逸風和餘罪同時傻眼了,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有點緊張地審視著來人,柔聲柔氣地問:“你們找誰?”


    剛才問話的鄰居說了,這家的媳婦在夜市給攤檔洗鍋涮碗,至於男的,有點不務正業,誰也不知道他幹什麽,每天晚上就留個閨女自個兒在家。要不是看了證件的話,晚上這種地方是不敢開門的。


    說話時,鄰居還八卦地問了一句:“警察同誌,是不是素文又犯什麽事了?”餘罪忙擺擺手,胡亂解釋了句。


    “哎,所長,這……”李逸風叫了餘罪一聲,迴頭和小姑娘商量著,“姑娘,我們是警察叔叔,去你家看看行麽?”


    “我爸爸說,沒大人不許給別人開門的。”小姑娘不通融了。


    “我們是警察,不是別人。”李逸風商量道。


    “我爸爸說,警察不是好人。”小姑娘警惕地把開了道縫的厚木門“當”的一聲關上了。


    一句讓李逸風覺得自己活得好失敗,鬱悶了。


    迴頭時,餘罪已經出院外了,和鄰居說著什麽,握手告辭時,李逸風追上來問著:“怎麽了?所長,這不正好有借口搜搜他家?以您老這眼光,立馬就能看他有沒有問題啊。”


    “豬腦子呀,這是什麽光榮的事?孩子才多大?”餘罪斥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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