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這樣嗎?


    林染在心裏問自己。


    是因為覺得燕景安態度冷漠,所以自己才會覺得委屈難過嗎?


    林染有些不明白了。


    從小寄人籬下,她早就不會因為別人的態度影響心情了。


    情緒都是累贅,她一向會挑挑揀揀,正麵情緒放大,負麵情緒直接屏蔽。


    這是她活了這麽多年自學成才的管理辦法。


    對於林染來說,因為這些問題影響自己的心態是很奢侈的,她沒有資格停下,沒有時間自憐自艾。


    沒有人會承接她的委屈。


    仿佛是陳年舊屙一朝被人揭開,鋪天蓋地的無助襲來,林染剛止住的眼淚滾出眼眶,心口酸澀得發疼。


    一聲輕微的抽泣仿佛是撬開了情緒的一角,她的唿吸越來越急促,每一次唿吸都伴隨著越來越大的哽咽聲。


    她想要和往常一樣咬牙克製,可是下一秒,她落進了一個充滿清香的懷抱。


    是桂花香。


    伴隨著她從馨園到海島,再到學校對麵的小房子。


    壓抑不住的委屈如同潮水一般,衝刷著她那理智的礁石,最終撲了上來,將它淹沒。


    “染染……”燕景安低聲叫她,仿佛穿越時空,尋找了許久,才落到他懷裏人的耳邊。


    最後一道防線就此崩潰,林染的肩膀顫抖,緊緊地抓著燕景安後背的衣服。


    深深的、劇烈的情緒徹底爆發,她抵在燕景安的肩頭,放聲大哭。


    燕景安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發現林染的遲鈍其實是有些病態的。


    他見過林染最失控的時候,是被冉清劃開了手,住進醫院那一晚。


    可即使是那樣強烈的情緒,林染也能在幾分鍾之內恢複正常。


    他後來也知道了,是因為她給白星瑤撥了個電話,要到了她那時的工資。


    可這是不正常的。


    痛苦被掩蓋,隻會越來越麻木。


    林染的遲鈍,其實是另一種麻木。


    林染在網絡上,和飛奔黑貓承認自己喜歡他的時候,燕景安當然高興。


    可高興過後就冷靜了下來。


    林染說的這個喜歡,和她喜歡白星瑤、喜歡林萍、喜歡王媽甚至是喜歡燕承亦是一樣的。


    要打破這樣的麻木注定是痛苦的。


    他不舍得林染痛苦。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林染自己發現這種病態,等林染自己撬開一條縫隙。


    現在他終於等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林染才漸漸止住了哭聲。


    她抬起頭,長時間的哭泣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眼眶紅腫,整個臉被淚水浸透,頭發粘在了臉上。


    燕景安笑著替她捋了捋頭發,“哭貓。”


    林染不滿,瞪了他一眼,“我要去洗臉。”


    林染到了餐廳的水池旁,洗過臉後才徹底平複下了心情,就是眼睛還在紅著。


    她不好意思的看著燕景安,說:“你要不迴去換個衣服吧,都濕透了。”


    燕景安嗯了一聲,“迴家嗎?”


    林染卻搖了搖頭,說話還帶著濃重的鼻音,“下午顧淺舟要比賽,我準備去看看。”


    燕景安拉著她的手往外走,說:“不著急,比賽下午三點才開始,我們迴去先洗個澡,再睡個午覺,好嗎?”


    “不過我下午要去實驗室,就不陪你去了。”


    林染身上其實也有些潮濕難受,她點頭,接受了這個安排。


    “但是——”燕景安拖長了聲音,“染染這次逃跑,該怎麽補償我呢?”


    “醫生可不能這麽不負責任啊。”


    林染理虧,想了一會兒,說:“那、那就換成這周六周日吧。”


    也不能總是請假啊。


    “寶寶,那就是後天了,”燕景安勾著她的小指,“這次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逃了。”


    林染:“……”


    奇怪,總覺得燕景安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迴去之後,林染直奔浴室洗了個熱水澡,熱氣的熏蒸下,眼睛的紅腫都消退了不少。


    她換了一身睡衣,窩在軟綿綿的被子裏,隻露出個臉。


    燕景安蹲在床頭看她,林染自覺地仰起頭,在他的嘴角碰了碰。


    “拜拜。”


    一抹笑自嘴角綻放,燕景安喜歡這樣主動的林染,他恨不得就此守著她,將她揉入自己的骨血。


    “睡吧,鬧鍾已經給你定好了,”燕景安的指尖在林染的額頭碰了碰,“走之前記得喝點水,剛起床嗓子會很幹澀。”


    “嗯。”林染眨了眨眼,看著燕景安關上臥室門。


    久違的疲倦自身體深處襲來,不過半分鍾,林染的唿吸就均勻了起來。


    燕景安在客廳待著,一直到鬧鈴前十分鍾,才開門離開。


    劇烈的情緒波動後需要靜心休息,他給了林染足夠的個人空間,就是希望她能從那樣的情緒中抽離。


    *


    林染這一覺睡得時間不長,但是極沉。


    鬧鈴響了兩遍,被子底下才伸出一條纖細的胳膊,按掉了鬧鈴。


    她坐起身,一時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看見飄窗上放著的那一套紅色衣裙,才迴過神來。


    林染扒拉著自己的微信,有些亢奮地騷擾了一堆人。


    【媽媽!我好喜歡你哦!】


    【小姐!我好喜歡你哦!】


    【王媽!我好喜歡你哦!】


    【弟弟!我好喜歡你哦!】


    【顧映舟!你個蠢蛋略略略!】


    【爸爸!今天的零花錢呢!】


    【外公!我有時間再去看你哦!】


    【顧淺舟!下午我去給你加油哦!】


    在教室裏偷玩手機的燕承亦一頭霧水。


    截了個圖發給燕景安。


    什麽時候超越我哥:【她不要你了?】


    燕景安:“……”


    燕景安反手就是一個拉黑。


    林染這是迴過神了,開始瘋狂外露情緒了。


    可是為什麽不給我發呢!


    就不喜歡我嗎?!


    *


    燕景安將林染下午穿的衣服已經準備好了,她收起手機,穿好衣服,跑到廚房接了一大杯水喝完,才出發去學校。


    辯論賽還是在校大禮堂舉行,大學城裏愛湊熱鬧的學生都來的差不多了,林染是學生會的成員,自然留有專門的位置。


    她找到趙佳怡,坐在她身邊。


    林染第一次看辯論賽,思維被各方辯手牽著走,一會兒覺得這個有理,一會兒覺得另一個有理,整場複賽下來,比賽的人都沒她累。


    幸運的是,顧淺舟所在的隊伍順利贏得比賽,進入了半決賽。


    林染十分有愛的替他們拍了個合照,還發到了朋友圈。


    【祝賀妹妹贏得比賽!下一站加油!】


    不知道的以為她和顧淺舟多熟呢。


    沒一會兒,林染的手機又響了,她以為是燕景安來找自己了,卻沒想到是白星瑤的消息。


    金主姐姐:【合照.jpg】


    金主姐姐:【這個人是誰?】


    照片裏,白星瑤用紅筆圈出來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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