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是這樣的大,整整四年,他都沒有和女生說上一句完整的話。


    校園又是這樣的小,食堂、圖書館、自習室,他總是能第一時間鎖定女生的身影,又不著痕跡地目送她離開。


    畢業那天,他在國外參加項目交流,再迴來的時候,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女生。


    他曾以為按照女生在學業上的天賦,即使沒有再繼續深造,也該在一個與她個性契合的公司裏工作。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再次見麵時,竟然是那樣的場麵。


    烈日炎炎,柏油馬路被火烤得仿佛快要融化。


    他開車在路上緩慢移動,前方似乎有事故發生。


    車內的空調無聲運行,在他耐心耗盡之時,前方的車終於開始迅速移動。


    經過事故發生地時,他本能地向窗外看去——


    車子翻倒在地,那個熟悉的身影閉目倒地,血液染紅了旁邊一抹白色的紗裙。


    急刹車招來了後麵車輛司機的謾罵,他的耳邊卻一片寂靜。


    他顫抖著下了車,一步一步,仿佛走了許多年。


    “林……染……”


    “林染——!”


    燕景安在黑暗中猛地睜開了眼睛,額頭布滿汗水,身下的沙發由於他的動作發出劇烈的聲響。


    燕景安的手向後撐在沙發上,喘著粗氣。


    他緩慢抬頭,黑暗中什麽都看不見。


    心髒好像空了一拍,他站起身,打開了屋內的燈。


    燈光大亮,燕景安有些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嗯——?”


    不情不願的聲音響起,燕景安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床上的人有些不滿的睜開了眼,側頭看過來的那一刻。


    夢中的那張臉和她重合。


    “你幹什麽啊?”哼哼唧唧的。


    嫌棄燈光刺眼,那人將被子蓋到了頭頂。


    似是失而複得,又似是輾轉多年終於得償所願。


    喜悅覆蓋了恐懼,他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


    燕景安邁著沉重的步伐,最後越來越輕,越來越快。


    林染隻覺得自己身上一重,被人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林染:“?”


    她覺得自己腹背受敵,馬上就要被憋死了。


    燕景安將她的頭從被子裏撥了出來,雙手捧著她的臉,在腦門上重重地親了一口。


    林染:“??????”


    隨即又仿若一隻撲上來的大狗,不停地在她的脖子處拱鬧。


    林染:“??????????”


    “你……你瘋了!”林染試圖將這人推下去。


    燕景安力氣很大,這時候卻被林染輕易地推開了。


    他動作熟練地翻了個滾,在林染的身旁順勢躺下。


    “去關燈呀。”林染抬腳蹬他,叮鈴聲不絕。


    “不關。”


    關了就看不到你了。


    林染:“……”


    林染困得要死,白了他一眼,又將被子撈了起來,蒙住了頭。


    不關就不關吧,這樣也能睡。


    燕景安卻不如她的意,非要動手扯她的被子。


    蒙住頭了他還怎麽看。


    見從正麵扯不動,燕景安就伸手從側麵將被子扯了個縫隙,從縫隙裏鑽了進去。


    林染:“?????”


    外麵的燈光亮如白晝,被子裏卻黑漆漆的。


    燕景安拱在林染的身旁,和她並肩躺在一起。


    林染見他消停了,也不和他計較這人半夜爬床的事。


    可誰知燕景安忽然又動了起來,在黑暗中摸到了她的臉,又在額頭上親了一口。


    “啊啊啊啊啊——”林染受不了,猛地坐起身,“燕景安!”


    燕景安躺在床上,看著林染氣急敗壞的模樣,眼睛都笑得彎了起來。


    “我要去睡沙發了。”


    林染翻身下床,燕景安卻拽住了銀鏈,讓她邁不出一步。


    “快迴來,”燕景安道,“沙發上睡得不舒服,容易做噩夢。”


    林染狐疑地看著他,“真的?”


    燕景安點頭,“真的,我就是被噩夢嚇醒的。”


    燕景安加大了扯著鏈子的力道,林染順著力道又坐迴了床上。


    怪不得突然變成瘋狗了呢。


    燕景安拍了拍床鋪,“來睡覺。”


    林染:“……”


    她側過身,指了指自己,“我,女的。”


    又指燕景安,“你,男的。”


    燕景安身體前傾,張嘴咬住了林染的手指。


    林染:“……”


    瘋了,這人真瘋了。


    什麽噩夢啊,給孩子嚇瘋了都。


    行為舉止都不受控製了。


    林染將手指從燕景安的嘴下搶救了出來,燕景安卻又忽然傾身上前。


    “mua——”


    極其響亮的一聲,林染的腦門被親出個紅印。


    林染:“……”


    總比咬她要好吧……大概……


    林染愣了一會兒,說:“我還是去睡沙發吧。”


    燕景安又撈著銀鏈將她拽了迴來,“我去睡,你好好躺著。”


    林染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燕景安按著她的肩膀,讓她躺下,又將被子整理平整後蓋在了她的身上,掖好被角。


    “睡吧。”


    室內重迴黑暗,林染被這鬧的一通,又困又清醒的,盯著天花板看了許久,在燕景安已經瘋了還是即將瘋了的猜測中睡著了。


    燕景安等到林染的唿吸平緩後,才起身,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邊。


    窗外晨光熹微,燕景安的視線一遍又一遍地在林染的臉上描摹。


    一遍又一遍地確認林染就在自己的眼前,安心的睡覺。


    模糊的夢境在昨晚驟然變得清晰起來,夢境裏的他是一個冷靜的旁觀者,直到看見那樣慘烈的紅後,他才萬分後悔。


    可是幸好,現實中的自己不是這樣的。


    林染睡覺的時候不怎麽老實,睡前平整的被子又卷成了一團搭在她的腰上,偶爾會有鈴鐺聲響起,不大,卻很清脆。


    燕景安的目光被她腳腕上的圓環吸引,他摸了摸林染的額頭,輕聲道:“寶貝……”


    *


    林染睜眼的時候,被嚇了一跳。


    燕景安心情很好地坐在床邊,盯著她看。


    林染果斷的往另一邊一滾,生怕這人對著自己的臉上再來一口。


    “染染,今天想幹什麽呢?”燕景安問。


    林染:“……”


    你怎麽不解釋一下為什麽我一睜眼就能看見你這麽一張大臉!


    “早飯我讓阿姨做好了,現在吃嗎?”


    林染見他說話語氣正常,放鬆了警惕,翻身下床,向衛生間走去。


    腳腕上的異樣傳來,林染低頭看了看圓環,有些不習慣地拖著它走路,“這玩意兒你打算什麽時候給我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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