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隻有三十幾戶人家,離著縣城較遠,足有50裏路,在這個交通不便的時代,去一次縣城成了一種奢望。


    大部分都是土房,稍微好一些的下半牆是用石頭砌的牆體,裏正家條件不錯,是一棟青磚大瓦房,十裏八村獨一份,這也是三代人努力的結果。


    他家有十幾口人,住的也是緊巴巴的。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雖然口糧不多,裏正的兒子們會組織村民上山打獵,日子還算過得去。


    裏正帶著三人走進院子,院子裏坐滿了人,都在一棵棗樹下乘涼,幾個娃娃圍著大人打鬧。


    “大兒媳,把那隻山雞殺了,給貴人們嚐嚐鮮。”


    一個婦人丟掉手裏的活,誒了一聲起身去廚房忙活去了。


    裏正不僅是裏正,他還是族長,威望極高,在這個村裏,他說的話相當於聖旨的分量。


    “阿耶,我去幫忙!”二兒媳也動身去幫忙了。


    裏正滿意的點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先進屋喝些茶水,一會就可以吃飯了。”


    王陽瞄了一眼黑乎乎的堂屋,搖了搖頭,“就在外邊吧,外邊涼快。”


    “如此也好!”裏正沒有拒絕,燈燭需要花錢, 買一次也挺費勁,非必要不點燃。


    李麗質從袖子裏掏出飴糖,對著幾個孩子招了招手。


    “來,給你們糖吃!”


    這裏很少有外人進來,猛然見到陌生人,幾個小娃還是怯生,藏在大人身後探著腦袋看了又看。


    李麗質莞爾一笑,笑的如沐春風,娃子們相互看了幾眼,大著膽子走到李麗質身邊。


    李麗質每人給了兩顆,剩下的放到了石桌上,自然而然的坐了下來,隨口問道:“日子過得還行嗎?”


    大人們有點拘束,偷偷瞄了李麗質一眼,愣愣的點點頭。


    裏正家姓孫,孫大郎出門見過世麵,但也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小娘子。


    “嗯,還湊合,孫家村無一人餓死,也沒有逃荒!”


    “不過,距離秋收還有幾個月,眼下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餘糧也所剩無幾了。”


    李麗質深深歎了一口氣。


    “唉~~~你們村已經很好了,我是從南邊過來的,很多人都死在逃荒的路上。”


    聽到李麗質說的話,眾人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交通不便,消息閉塞,不說遠的地方,就是30裏外的事他們都不知道。


    “老天爺,竟如此嚴重?”


    “不用擔心,河南道大旱,官府不會坐視不管,陛下派太子來河南道主持賑災事宜,許昌已經開始發放賑濟糧,不日你們村也會發的。”


    “熬過這段時間,一切都會好的。”


    李麗質有疼愛她的爹娘兄長,自幼被愛滋潤著長大。又生活在一線城市,對於外麵的事或在書上、或道聽途說,這次出來,聽到的,看到的印象深刻,她自認沒有爹娘兄長那樣的本事,但身為嫡長公主,總想為大唐做點什麽,哪怕能為百姓的餐桌上添一道菜,添兩個胡餅,也能活人無數。


    責任在心中滋長,並迅速蔓延著。


    所以,李世民喊她迴去她便迴去了,她知道,隻有在長安才能做更多的事。


    至於建設大唐,她已經不想了,大唐能人輩出,隻要把資料源源不斷的輸送大唐,總有人前仆後繼,她要搞錢,搞很多的錢,她對未來的路在這一刻清晰明亮。


    眾人激動的手舞足蹈,如果官府發放賑濟糧,那麽,他們便不用背井離鄉出去打工,運氣不好,那是會死人的。


    “當真?”


    李麗質斂起表情,鄭重的點點頭。


    “對,消息傳的慢一些,相信過兩天便有縣衙的人通知你們去縣城領取。”


    “安心等著便是...”


    “好好好!”裏正拍著大腿說了三聲好,激動的眼圈微紅,胡子一顫一顫的。


    朝著長安的方向拱了拱手,“感謝陛下,感謝太子,感謝官府,沒忘了咱們百姓!小娘子,你們是去長安嗎?替俺們謝謝陛下和太子。”


    他也不管眼前的人能不能見到皇帝,謝就完事了。


    李麗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王陽插話道:“老人家,隻要你們活著,就是對陛下最好的感謝。”


    “好!我們一定好好活著,開墾更多的荒地,種出更多的糧食。”裏正經曆過戰亂,唯有家中存糧足夠才能令人安心。


    若是戰事再起,帶著村民們去山中避禍也有更多活命的機會。


    王陽和李麗質不知道裏正的想法,如果知道,肯定哭笑不得。


    冒著熱氣的山雞端了出來,小娃子們咽了咽嘴裏的唾沫,視線跟隨陶盆而移動。


    王陽瞄了一眼,黃澄澄的湯底,上麵飄著蔥段,再無其他。


    花椒等大料不用想了,這玩意價值堪比黃金,普通百姓一輩子都不可能看到的。


    除了一盆雞,還有幾個灰色的餅子,這是用摻了麩子麵做的。


    說實話,這頓飯並不好吃,雞隻有鹹味,餅子有點拉嗓子,這是裏正家裏能拿出最好的食物來招待客人。


    王陽吃的很香,連連豎起大拇指,“嗯嗯嗯,好吃!山雞口感緊實有嚼勁,可能時間太過倉促,如果再燉兩刻鍾會更加好吃。”


    “不過,勝在鮮美,這位大嫂有心了。”


    大兒媳緊張的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意思的低著頭,“貴人喜歡就好。”


    李麗質把兩個雞腿撕碎,對幾個孩子招了招手,“來,這個給你們吃。”


    裏正擺手拒絕,拒絕無效。


    “孩子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點好的長得高高壯壯,以後才能做更多的事。老人家,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也不能拒絕我的好心。”


    家裏叔伯雖然常年打獵,打下來的獵物要賣到縣城換成銀錢,因此,小娃子們很少吃到肉食,大概隻有過年的時候才能急頭白臉吃一頓,那還是年景好的時候,如果不好,賣的錢都要買糧食。


    “別愣著了,快來吃。”李麗質催促道。


    小娃子們看了看祖父,見他點頭,臉上露出笑容,站在石桌邊狼吞虎咽,差點咬到舌頭。


    李麗質看的心酸,又把幾塊好肉撕碎分給了他們。


    “夠了夠了!大柱、二柱,大丫,二丫,還不快謝謝貴人。”


    “謝謝貴人!”四個人奶聲奶氣的喊道,今天能吃到肉,他們可太開心了。


    微風拂過,院子裏充滿了歡聲笑語。


    李麗質感覺這一頓飯比參加的任何宴席都要美味。


    雖然隻有一盆雞和幾個餅子,依舊吃的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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