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


    周遭彌漫著詭異的寂靜。


    李麗質在給長孫皇後順氣,兩小隻跪坐在阿娘身邊,圓溜溜的眼睛瞪著李世民。


    話題太過敏感,張阿難早把起居郎扛了出去,為此,又引來一陣咆哮。


    長孫皇後歎了一口氣,同時又鬆了一口氣,事情憋在心裏太久,今日說出來沒來由的痛快。


    她希望李世民能聽進去她的話,若聽不進去...


    “陛下!”


    李世民垂著頭,腦子裏嗡嗡的,聽到媳婦喊他,抬起頭看了一眼。


    眼神中充斥著期盼的目光。


    他抿了一口茶,喉結湧動,沒有開口說話。


    李世民如此表現,長孫皇後很失望。


    “既如此,把太子之位給青雀吧,我帶高明迴晉陽老家。”


    “也不要什麽爵位,每年給點祿米就行。”


    “噗...”


    李世民剛喝進去的水噴了出來,不可置信的看著長孫皇後。


    從懷中掏出手帕,匆忙的擦了擦嘴。


    “觀音婢,你,你...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嗬嗬。”長孫皇後嘴角泛出一絲冷笑。


    “有我在,沒人敢動高明,這也是一個好的選擇。”


    “還能每年祭祖祈福,何樂而不為?”


    反正,王不見王,你真的敢時常叫青雀迴長安。


    那我就真的敢把太子帶到晉陽,看你如何自處?


    在兒子們的性命麵前,丈夫的麵子隻能先放一放啦。


    什麽家國大事,這個時候她隻是一個母親罷了。


    為母則剛,為了孩子,多麽驚駭世俗的事就能幹得出來。


    李麗質握住長孫皇後的手,眼淚簌簌而下。


    “阿娘,我陪您一起迴去。”


    “我也去,窩也去。”兩小隻搖晃著長孫皇後的手臂,異口同聲的說道。


    李世民如遭雷擊,雙手顫抖著,雙目赤紅,瞅瞅媳婦,看看閨女,最終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莫要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朕聽你的便是。”


    “可憐我兒年紀輕輕就要去就藩,古往今來也不多見。”


    他抽了抽鼻子,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委屈。


    “也罷,他的兵權已經收迴,不如多給一些護衛,就按親王的規格吧?皇後意下如何?”


    青雀是她的兒子,多一個護衛就多一分保護,長孫皇後自然沒有意見,含笑點頭。


    話說的多了,又是說的傷心事,倦意浮現在臉上。


    而且,她現在不想跟丈夫說話,怪氣人的。


    “陛下,政務繁忙,當以國事為重,妾身有些乏了。”


    說服了李世民,長孫皇後開始攆人。


    李世民愣了片刻,許久未見,他覺得媳婦變了,變的有點陌生,變的有點強勢。


    這讓他心慌不已。


    隨意的擺了擺手。


    “無礙,高明到了為國分憂的年紀,便讓他多接觸一些政務吧。”


    “你我二人近一旬未見,合該談論一些知心話。”


    他的視線掃向李麗質。


    李麗質看懂了他的眼神,精神一震。


    擦了擦眼淚,破涕為笑。


    “啊對對對,阿娘,兒臣有事要處理,您和阿耶談。”


    瞥了一眼兩小隻,一手拉著一個帶走了。


    ......


    李承乾這幾天過的比較輕鬆,除卻夫子布置的課業,政務少了大半。


    他覺得找魏征算是找對了。


    處理完今天的政務,換了一身常服,準備出宮溜達溜達,或者找幾個人打打馬球吃吃酒,人生當浮一大白。


    馬車剛走到東宮門口便停了下來。


    他微微蹙眉,沒好氣的掀開車簾。


    這皇宮之內,還沒人敢攔他的馬車,簡直大膽。


    “為何停下?”


    很快,內侍從前麵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他的臉色有點古怪。


    “啟稟殿下,甘露殿來人,還帶來了大量奏疏。”


    李承乾默然無語,他覺得他阿耶仿佛得了什麽大病,而且時好時壞的。


    要不是他心髒好,早就受不了了。


    “陛下說,讓您親自處理,處理完帶到立政殿讓他審核。若是您再送到門下省...”


    內侍悄悄打量李承乾的臉色。


    果然,太子殿下的臉黑的能滴出墨來,我得小心辦差。


    “哼,送到門下省又如何?”李承乾揚起下巴,高傲的像隻花孔雀。


    “陛下沒說,您得自己領悟。”


    李承乾甩下車簾垂頭喪氣起來。


    哼,大不了罷黜而已,有什麽好怕的。


    孤都半個月沒出宮了,今日,出定了。


    “咳咳,近日太陽高懸,燥熱難耐,不是打馬球的好天氣。”


    “而孤作為儲君,理應為大唐、為陛下分憂。”


    “迴東宮!”


    他說話的聲音極大,送奏疏的內侍聽的清清楚楚。


    內侍在心中暗暗點頭,迴去一定要把太子說的話告訴陛下。


    陛下若是高興,還能得到賞賜。


    對於李世民,李承乾是敬佩的,心裏也是害怕的,他不敢忤逆。


    於是,輕鬆幾天的東宮詹事府又開始忙碌起來。


    他們一點都不覺得辛苦,每個人紅光滿臉,甚至隱隱興奮。


    不出意外,太子登基,他們都是從龍之功,未來是一條康莊大道,出將入相也未可知!


    ......


    小公主的寢宮是不能迴去了,那裏的氣味太衝,影響孩子們的身心健康。


    李麗質帶著兩小隻去了長樂宮,一眾宮女太監臉上皆是帶著喜色。


    有主子在和沒主子在完全是兩碼事。


    前者給他們底氣,出門在外心裏有底。


    後者嘛,懂的都懂,捧高踩低這種事屢見不鮮,尤其在皇宮裏,更是比比皆是。


    而公主殿下向來不管這些小事,他們隻能夾著尾巴做人。


    “參見公主殿下。”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時大了三分。


    李麗質隨意的揮揮手,“免禮。”


    扭頭看向吉祥,問道:“最近長安城有什麽新鮮事嗎?”


    “不知,如意時常出宮,她或許知道一些。”


    吉祥的性格便是如此,成熟穩重,把長樂宮打理的井井有條。


    但要說八卦,她是不肯說的,即便是知道,也是不會說的。


    而如意就不一樣了,有什麽新鮮事都會告訴李麗質,活像一個宮中百事通。


    李麗質點點頭,慢悠悠走進殿內。


    如意整理好收集的資料,早就翹首以盼。


    看到公主進來,屈膝行禮。


    “殿下,您終於迴來啦,奴婢想死你啦。”


    李麗質抿嘴一笑,“走,進去說話。”


    如意壓低聲音說道:“您讓奴婢辦的差事有結果了!殿下要看看嗎?”


    “看,必須看,快帶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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