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收兵紮營的黃穰氣急敗壞,不由分說,將負責勘測地勢的智士和負責挖掘的武將雙雙腰斬。


    “眼下軍中糧草不濟,士氣低落,我等該如何是好?”黃猛低著頭顱,失去往日的威風。


    黃穰抬頭望著大帳頂部,隻能長歎一聲,俗話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看來大漢的氣數未盡,我等堅忍了十年,還是沒能成功,天意呐!”


    “據各港口消息,會稽和吳郡來援的兵馬也快到了,大哥,已經錯過了最佳攻擊時間,看來這次我們是兇多吉少了!”讓黃猛絕望的還不止是曆陽城沒能快速攻下。


    而是揚州各地相繼組織前來增援的地方軍隊越來越多,會稽已經與南方山越達成暫時和解,從邊界抽調的精銳足有上萬,再加上吳郡的援軍。


    近二萬漢軍正陳兵江南,隨時渡江而來,到那時,僅存的五六萬義軍,不夠正規軍喝一壺的。


    黃氏兄弟的絕望,很快便在軍中傳遞,開始不斷傳來義軍兵士逃離營地的事件。


    再加上日益急劇短缺的糧草,讓更多義兵挨餓,各縣都在組織民兵和百姓抵抗零散的義兵。


    “大哥,大勢所趨,不如...”三日之後,見曆陽城池依然紋絲不動,而且守軍的士氣越來越高漲。


    黃猛說出了眾首領都想說的心裏話,也隻有他說這種話時,黃穰沒有下令衛兵直接將其拖出去斬首。


    此時他正躺在帥帳的大案旁邊,身側是空蕩蕩的酒壇子,臉上胡渣子顧不上收拾。


    滿臉通紅的黃穰怔了怔,有些時候他腦海也閃過這股念頭。


    可是,一但投了降,官軍會如何處置自己,他不敢想象,揚州的百姓有多恨自己,他不敢估量。


    “你傻啊,一旦輕易投降,其它人可封官賜爵,等候我們哥倆的,隻有綾遲處死,你懂不懂,傻兄弟!”


    黃穰醉言,將黃猛嚇得半死,半天不敢吱聲,說實話,他沒有意識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當你強大時,敵人怕你,不敢近前,可當你虛弱時,他們一個個恨不得食你肉,扒你皮!”黃穰拚命掙紮坐起來身來,在滿地的空壇裏麵尋找。


    “大哥,你不能再喝了,可要振作起來!”黃猛撲上前去,一把奪過黃穰懷裏的酒壇子。


    將它狠狠摔碎在地上,他還不想死,或許還有別的辦法,但是想辦法的人必須保持清醒。


    “你...”黃穰非常生氣,於是站起身來,手指著黃猛。


    他想著先大醉幾天,完全放鬆一下自己的身心,再想辦法不遲。


    可看著自己的兄弟急成這樣,他覺得,到了該做最後一搏的時機了。


    “大哥,若是不降,我們該想想退路了!”從山裏來,大不了再迴山裏去,窩個十來年,十年後見機行事,或許又是一條好漢,黃猛抱著這樣的想法。


    “退路,嗯,退路!”


    黃穰朝穿入帳內陽光的方向搖搖晃晃走了幾步,雙腿支撐不住碩大的身體,撲通摔了個趴龜。


    他此時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隨後又撐起身體,再次站起身來。


    將自己置身於朝陽之中,多麽盼望這些無限冗長的光線能夠給自己帶來希望。


    “不如我們退迴廬江郡城,以守代攻,同時開始布置山裏,大不了再迴林子裏打獵為生!”黃猛覺得天還沒有塌下來,不必如此沮喪。


    天寬地大,豈能無容身之處?


    “兄弟,我累了!”黃穰朝著陽光微微笑道。


    “這人世間,我待累了!”仿佛雄獅在自己的山林裏咆哮,惹得軍營振動不已。


    軍士們心裏知道,這又是大元帥在為失敗而發怒。


    而此時,義軍軍營裏有股力量早已悄悄形成,他們暗自約定,動手便在今夜。


    黃氏兄弟並沒有意識到,義兵裏不少兄弟在他們背後指指點點。


    這是積蓄已久的怨恨之氣,或許從十年前就已經在悄悄醞釀,又或許是最近幾天才慢慢形成。


    風高月黑之夜,黃猛也醉倒在大哥的帥帳內,他們想了整整一天,仍然沒有決定下一步棋的最終方向。


    他們開始拋棄一切煩惱,想起已故的父母,迴憶當初貧窮農家艱苦而幸福的生活。


    “要是一切能迴到過去該有多好,我寧願做個普通人,窮點也罷,隻要有口飯吃,一日三餐,耕種田地,日出而起,日落而歸,該有多好!”黃穰夢中囈語道。


    “是啊,大哥,還是凡人好啊!”黃猛似乎聽得真切,發出同樣的感歎。


    “隻怕是晚了,我現在就送你們去黃泉路上相聚!”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帳內響起。


    沒等兩人反應過來,濃烈的鮮血與肚裏尚未消化的酒水從腹中並出,黃穰身中數刀而亡,黃猛有些清醒,舉起木案向前方猛砸,一名叛徒當場身亡。


    黃猛雖然勇猛,但經不起數人數刀,隨後兩人的頭顱便被割下,裝入早就準備好的黑色木匣之中。


    緊接著,在眾頭目的帶領下,所有賊兵放下兵器,向曆陽城圍拜。


    幾騎義軍裹著裝著兩人頭顱的木匣飛身入城,將它們呈給揚州刺史陳溫。


    眾官員來到刺史府大廳,陳溫顫抖著手打開木匣,兩顆血淋淋的頭顱從裏麵滾出來落在地上。


    “沒錯,正是這兩個惡賊!”陸康抖手指著頭顱,大聲叫喚道。


    “真沒想到,你們也有今日!”陳溫抬腳踩在黃穰腦袋上,頓時有些失控,難以抑製內心的激動。


    “刺史大人,我義軍五萬餘人正在城外,等候您的發落!”幾名賊兵首領嘴角上揚,自以為是朝廷的功臣。


    陳溫摸著額下山羊胡須,略略想了想,迴頭道:“來人,拉到城頭砍了,將頭顱懸於南門,以祭陣亡的三軍將士!”


    “大人,我們冤枉啊!”聽他這麽說,眾頭領臉色慘白,齊刷刷跪於陳溫腳下,拚命哀求,隻希望能給他們一條生路。


    “刺史大人,這,恐怕欠妥吧!”陸康與周昕雙雙出列,擅殺降卒,本就觸犯了朝廷的規定。


    再說,如果把這幾名賊首剿殺在城內,那外麵數萬賊軍豈不又要死戰到底,到那時,可不隻是損失朝廷聲譽這麽簡單。


    一旁張超和臧洪則原地不動,他們心裏還在思量。


    “大人若饒過我們,日後必馬首是瞻,唯君命是從!”那幾名賊將此刻求生欲高漲,專挑陳溫最喜歡的說。


    “執行我的命令!”陳溫似乎心意已決。


    隻有將賊首斬草除根,並向朝廷發送捷報,揚州諸吏被圍困在曆陽的敗筆才能被徹底抹去。


    冒天下之大不韙殺掉降將,是讓城下那些反賊,及日後揚州的其它反對勢力看清楚,這便是背叛朝廷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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